不知废太子什么模样,这位十皇子生得头圆脸圆,身子也胖嘟嘟的,像是个白鼓鼓的糯米团子。这样一个孩子故作严肃少年老成的模样实在惹人发笑。薛妙忍着笑意点头,也一派严肃地同他说话:“我便是,不知十殿下有何贵干?”
得到肯定的答复,楚佑反倒沉默了,他打量了薛妙好一会儿,扬头支开宫人,“我有话要同皇婶说,你站远些。”
宫人依言远远走开,薛妙起了好奇,想知道这位十皇子小小人儿有什么顶顶严肃的事和她说,她耐心等了片刻,不见楚佑开口。薛妙蹲下身子,正要开口,一抬眼便见楚佑噙着两泡泪看着她欲言又止。
薛妙吓了一跳,回头正要喊宫人,楚佑扯住了她的裙带,“皇叔还好吗?”
这是今日第三个这么问的人了。薛妙叹了口气,看着楚佑的眼睛,问他:“殿下希望他好还是不好?”
薛妙话音刚落,楚佑眼里的两泡泪唰地便落了下来,他一边呜呜地低声哭一边道:“我自然、自然希望皇叔好,我还想跟皇叔去打仗,和皇叔一起保护大周百姓,可是大哥……”
楚佑抬袖狠狠擦去眼泪,咬着牙看着薛妙,哭腔里带着坚定,“请皇婶告诉皇叔,佑儿会好好读书,好好习武,如果皇叔好起来,佑儿便和他一起上战场,如果、如果皇叔好不了了,日后便让佑儿保护皇叔和大周。”
“大哥欠皇叔的,佑儿一定会还给皇叔。”
楚佑说完一转头跑了,宫人引着薛妙出了虔化门,秦|王府的马车在门外等着。薛妙上了马车才发现楚烜也在,仍旧拿着一卷书在看。
薛妙没指望他主动跟自己说话,她在楚烜对面坐下,看着他握书的手,想起楚佑方才的一番话,薛妙心里泛起些微的难过,垂着头眉眼耷拉下来,几不可闻地轻轻叹了口气。
“皇后跟你说了什么?”楚烜合上书。
薛妙回忆了一下,尽量一个字不差地把皇后的话复述出来:“……西市的杨氏炙羊肉、古楼子定要尝一尝,这家铺子的主人虽不是胡人,但全宝京城寻不出第二个滋味如此正宗的炙羊肉……”
“大业坊里有一家李氏馄饨,这家铺子馄饨滋味一般,槐叶冷淘却是一绝,不过要挑夏日去。近来适宜的要属永兴坊的胡式汤饼,鸡汤鲜美……”
薛妙一口气说完,末了咽着口水问楚烜:“皇后还说近来的风雪天最适宜在府里吃暖锅,你觉得呢?”
楚烜不咸不淡地瞥她一眼,没理她这句话,大约是并不想吃,“皇后就同你说了这些?”
薛妙想了想,确定没有遗漏的,点头说是。
“其他人呢?”楚烜阖了阖目,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进宫一趟着实耗费精力。
薛妙没错过楚烜面上的倦色,但他既然问她便一五一十地说给他听,“十殿下有话要我转达……”
薛妙一个人眉飞色舞地充作三个人,说书一般把她出了立政殿正殿遇到楚佑的前后绘声绘色地讲了出来,连楚佑的哭腔都学了个七分像。
楚烜靠在车厢上看着她表演,末了竟是从喉中逸出一声轻笑。
笑声低沉微哑,薛妙起初懵了一瞬,继而浑身骨头都酥了,好似有蚂蚁在她心上满满爬过,又痒又麻。楚烜这么一笑,薛妙顿时忘了接下来的话,好在楚佑的话已经传达结束,她心中暗念男色误人,逼自己停下脑内脱缰的画面,嘴里道:“十殿下哭得那般心酸,王爷笑什么?”
楚烜丝毫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让人难以把持,他唇边笑意未收,没说自己笑什么,只说:“听人说佑儿瘦了许多。”
薛妙脑内浮现楚佑圆鼓鼓的脸蛋和肚子,艰难道:“十殿下如今的模样已经是瘦了……许多吗?”
那楚佑以前得有多胖啊……
“佑儿有福气。”楚烜道。
这话的意思不就是委婉地告诉薛妙楚佑从前确实非常胖?薛妙笑起来,心道十皇子啊十皇子,你在那里哭着说要保护皇叔,却不知道你的这位好皇叔转头就揭了你的短。
薛妙笑着忽然想起楚慎,“哦对了,我还碰到了三殿下……”
薛妙同楚烜说了楚慎和皇帝几乎无二的问候,最后道:“不知道他那声长叹是在惋惜什么?欲言又止的,听得人心里不痛快……还有,他对我行晚辈礼行得好生坦然,不知道他心里有没有觉得奇怪,反正我险些没忍住逃了……”
“三殿下今年至少有二十岁了吧,少说要比我大上五岁,奇怪,真是太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