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一开始齐烟留齐夜在自己的院子中住下,只是在强烈的心疼情绪的支配下一时冲动的结果。待安顿好了齐夜,回到自己榻上躺进暖烘烘的被窝后,齐烟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举动有多么“不合礼数”,不论是被自家哪一个长辈发现,都是免不了责罚的。
可人已经在隔壁睡下了,齐烟不能也舍不得再把人送回那个又黑又冷,连盆炭火都没有的房间,只能绞尽脑汁地思索万一明天被找上门来该如何应对。
在黑暗中瞪着天花板想了半夜,齐烟才堪堪编出了一幅“美救英雄”的戏码,却总是觉得并不能让人信服,想着要是被找上门来干脆一起受罚,左右自己的出发点还是手足情深,再加上自己是母亲的亲生女儿,料得母亲也舍不得罚得太重。却没想到第二日提心吊胆了小半天,一直到午膳前,上门的却只有几只落到院子里找食吃的冬莺,二姨娘竟好似完全没有发现此事一般。
根本没有人发现齐夜昨夜宿在了齐烟的院内,长出一口气之余齐烟却又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懑。她竟不知齐夜在齐家,甚至是在自己生母的院子内都被忽视至此,以至于齐夜的房中根本就没有一个守夜的侍人,自是也无人知道齐夜昨夜到底在何处。
发现并无人关注齐夜,午膳前,齐烟终究还是没有忍住,悄悄地跑到了齐夜门口,正巧遇上从二姨娘的厨房给齐夜端来饭菜的仆人刚走,便借了门直接走了进去。
虽然前一天已经听齐夜说了二姨娘的厨房并不沾一点荤腥,十分清淡,但眼前的菜色在齐烟看来何止是清淡,甚至是已经到了一种寡淡的地步。
身体的行动总是在大脑做出判断之前。齐烟一步上前,夺过了齐夜手中的筷子,不容拒绝道,“以后不要再吃这些了,到我这里来用饭。”
一想到自己没有穿过来的那些日子,齐夜都是一个人,没有陪伴,日复一日地吃着根本就不能提供足够营养的饭食,齐烟就悔恨自己没有更早地来到他的身边。
冯氏不上心,那就让我来对你好。
看着面前清瘦的小少年低着头略显拘谨,齐烟不住地往他的碗里夹菜,一边在心里盘算着接下来的“养肥大计”。当务之急是好好给齐夜补一补,把他这些年的亏空都养好。
起初,齐夜在齐烟面前还显得十分拘谨,可随着相处的时间一久,齐烟就发现他便变得越发粘人起来。齐夜的被忽视此时竟成了他所有自由的来源,具体体现在他有事没事就往齐烟的院子里跑。来了后也不打扰齐烟,只是抿着唇,目光则一直追随着她,加上齐烟本身的滤镜,直教她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冬日本就无太多事可做,但齐烟总怕闷着齐夜,于是便事事都要拉上齐夜一起。原主最大的爱好便是鼓捣些稀奇古怪的吃食,齐烟本无太多口腹之欲,却也被那些新奇的食谱吸引,每每做出了点新东西,便捉着齐夜尝试上第一口。
江南的寒冬本就短暂,过了年,齐烟感觉自己刚刚将齐夜养得脸上有了点肉,便开了春,虽是依旧料峭,院子里却也开始有早春的新芽悄悄冒出了头来。
开了春,府里从上到下都变得忙碌了起来。乡下庄子的管事从各地陆陆续续赶来和家主商讨新年的田租与作物,齐家名下各个铺子里的账房也都带着新一年的预账登门汇报。
齐烟也肉眼可见地开始忙忙碌碌起来,准备着过几日就要再回到学堂去见夫子。大桑王朝风气相对前朝而言更重嫡庶,倒是不兴男尊女卑的那一套,是以女孩子也有机会同等地与男孩子一同入学,甚至是学习同样的知识。
譬如齐烟,就在学堂中跟随父子学习算学、诗文等科目,为的是给日后参与家族中田产铺子的管理打下基础。
在齐云诞生之前,作为齐家唯一的嫡女,所以即使后院里还有齐松齐柏几个庶子,齐烟也是被齐世德当作继承人来培养的。后来即使齐烟七岁那年齐云出生,对于齐世德来说,也不过是多了一个培养的对象罢了。
毕竟是嫡亲的姐弟,就算是以后成了人,二人之间也是不存在完全的分家这一说的。
至于后院的那些姨娘和庶子庶女,齐世德便没有那样多的“平分意识”去公平地分配未来的家产。作为商人,作为一个成功的商人,利益的份量永远在齐世德心中有着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