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烟回头,身后不远的树下,站着一个略有些佝偻的老者,旁边的地上还放置着两个水桶,显然是刚从山下提了水上来。联想到之前那个敲门却无人应答的小屋,齐烟心中对来人的身份隐隐约约有了答案。
正想要开口,身侧的白川却上前一步,将齐烟牢牢护在身后,戒备地看着来人,一派保护之意。
齐烟心底一暖,却见那老者并没有管二人,而是径直走上前来。尽管有意掩盖,但齐烟依然发现,眼前老者的脚有些跛。
老者的目光越过二人,直直看向那铁盒,喃喃道,“没想到……还能活着看见重见天日之时……”
再转向二人时,老者的脸上隐隐多了几分审视之意,可细看之下,还是能从他沟壑纵横的苍老面庞上看出被压抑的激动,尤其是看向白川时。
“一模一样……几乎是一模一样啊……”
齐烟在白川背后出声打断道,“敢问老先生,我二人实则是被一诗句指引而来此地……”
那老人点点头,“是老夫冒犯了,只是……不知公子身上可有奇怪的印记?”
眼前的老者似乎颇了解些什么,并没有权衡太久,齐烟便点了头。毕竟她对自己和白川二人的实力有足够的把握,也笃定在这样一位老人面前,他们二人不会吃亏。
在齐烟的示意下,白川微微抿唇,卷起袖子。谁料面前的老者看清白川手臂内侧的印记后,竟是直接对着白川拜了下去,惊得白川也不知如何是好,连忙伸出手去扶。
“老夫一个人守在这镜潭这么久,总算是在入土之前等来了您啊……”被白川扶起后,老者依旧紧紧抓着白川的双手,老泪纵横,“当年我们都知道老将军是被那奸臣所害,却人微言轻,无能为力,是我们兄弟无能……”
想到了什么,老者拿过那盒子,用颤抖的手递到白川的手中,嘴唇翕动,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白川却是读懂了他的意思,轻轻掀开盒盖。
盒子里躺着的,赫然是失踪已久的那半块虎符。
白川的呼吸都近乎凝滞了,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齐烟,却没有想到齐烟也只是握住他的手,将虎符一并握在了他的手中,“这本该是你的东西,好生收着吧。”
故人相见,本应叙旧。只是这时间不巧,二人尚要赶路去追回宫的轿辇队伍。权衡再三,齐烟终是没有如实告知自己的身份,只说自己是白川的妻,也并未向老者提出一同入京,只是留了一笔足以改善生活的金银。
毕竟,此去凶险,就让这忠心耿耿的老将安享晚年,再不要参与到皇城中权力的尔虞我诈之间为好。
夜晚,宁和宫内。
再度回到熟悉的寝殿,齐烟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坐在案桌前处理这些日子堆积下来的政务,她的身后不远处,一个站在窗边无言凝视夜空的身影正是白川。
因着几乎是放了权给小皇帝,是以此刻需要齐烟处理的事情并不算太多,无非就是一些需要她来过目的选秀名单之类。看着后位之处赫然写着的“柳长歌”三字,齐烟提笔,一个“允”赫然纸上。
回过头,白川依旧是维持着原先的姿势,站在窗边,不知在想些什么。齐烟知道,今日对他来说,实在是有些应接不暇。
比如白川正是当年震惊朝野的白将军一案中本该被一同诛杀之人,却因着乳母相救和老将军部下的掩护得以逃出生天;
比如乳母带白川出逃后,按照原计划应先藏匿于市井间,待局势暂缓后由老将军的旧部进行接应,只是中途出现了另一伙势力掳走了白川,造成了他们的失散;
比如那虎符,正是白老将军意识到情况不妙之时,托了亲信部下拼死带出,就是为了不让虎符落入奸人手中。
再比如左相势力庞大,里外勾结贩运私盐,而白老将军通敌外合的罪名,只不过是左相一朝败露风险之下,硬是按上去的陷害栽赃。
白将军一心为国,日日夜夜守在大岚边疆,抗击外敌入侵,却未曾想最终将他光辉傲骨寸寸折断的竟是他拼上性命去守护的背后之人。
战功赫赫,名声极高的白将军一直被左相视为眼中钉,恨不得除之方能后快。
于是白老将军在疆场上保家卫国之时,左相的势力已经在朝堂之上盘根错节,暗地里竟是已经壮大到了只手遮天的地步。白将军用兵如神却并不工于心计,对后方虽时时关注却并未细细防备,待到发现不对之时,已经是回天乏术。
若说先皇不可能对左相的小动作一无所知,可他甚至是默许了左相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