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池墨默不作声,他以为雾宁是老夫人的人,眼下来看,雾宁估计是秦岚云的人,他看向雾宁,招了招手,不管她是谁的人,他都娶定她了。 留意到老夫人吃惊的目光,秦岚云绷着脸,不肯多言。 老夫人细想她话里的意思,丁婉柔眉目如画,知书达礼,丁家门第是低了些,丁婉柔品行好就成。 可是谢池墨看不上,她有什么法子,谢池墨心思本就不在府里,再给他娶个不对眼的媳妇,岂不更是将他往外撵? 左右权衡,娶个能拉拢谢池墨心的媳妇才成。 “岚云……” 秦岚云回过神,察觉自己反应过激了些,收了心头怒气,肃然解释道,“婉柔在府里住了两年,外人早把她看作谢家将来的少夫人,把婉柔送回去往后她如何自处?外人怎么看我们谢家,母亲,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可儿戏。” 谢池墨不动声色,待雾宁到了跟前,旁若无人的拉起她的手,轻轻揉捏起来,看得老夫人面色一臊,掩面咳嗽两声,严肃道,“你母亲的话不无道理。” 谢池墨眼皮微抬,平声道,“我只娶她,祖母不应,我带她回边溪安家……” “胡闹。”老夫人板着脸,满面不喜,父母在不远游,谢池墨倒好,一走就是十年,还要把家安在边溪,传出去岂不叫人贻笑大方? 谢池墨脊背挺直如松,目光坚定,老夫人知道他心头那股倔劲儿又来了,只得看向秦岚云,沉吟道,“婉柔那孩子是个好的,可若来府里做客住上一两年就要谢家对她负责,传出去谢家名声就好了?” 谢池墨动作微滞,嘴角扬起了笑,老夫人是不反对他的亲事了。 “母亲。”秦岚云不想老夫人如此糊涂,娶了这个女人进门,谢家名声尽毁不说,还会沦落为众人笑柄,她身为国公府夫人,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个女的毁了谢家。 老夫人对付不了谢池墨,拿捏秦岚云却不在话下,一锤定音道,“好了,池墨有公务在身,这门亲事我应了,你挑个日子上门提亲,趁早定下日子。” 秦岚云脸色铁青,见此,老夫人横上了,“我说的话是不是不中用了?我就知道你们一个个阳奉阴违,罢了罢了,我也随池墨去边溪算了,免得在府里讨嫌。” 秦岚云有话无处说,脸上青白相接,常嬷嬷给秦岚云使眼色,示意她别把老夫人气出个好歹来,老夫人心思通透,这回不讲理是真的怕谢池墨一走了之。 秦岚云不言,老夫人哼声,“你不说我当你应了,常嬷嬷,收视行李,待会就和池墨离京。” “母亲……”秦岚云无奈,恶狠狠瞪向始作俑者,后者无辜耸耸肩,漫不经心,眼瞅着老夫人起身,秦岚云忙上前搀扶,被老夫人避开,她又伸出手,安抚老夫人道,“母亲,亲事哪是一蹴而就的,总要问清对方的家世,儿媳才好找人上门提亲不是?” 秦岚云一边安抚老夫人,一边给身侧的丫鬟递手势,丫鬟心领神会,不动声色退了出去。 老夫人想想也是,坐下来,问雾宁道,“你是哪家姑娘?住哪儿?” 老夫人派人打听谢池墨,没听说他回京带了姑娘,由此可见,这位姑娘是京城人士了,听口音也不像外地的。 雾宁回望着老夫人,眼眸清澈如水,“我叫雾宁,住在宅子里,昨晚跑出来的。” 想起丁婉柔的话,老夫人面色微变,“雾宁是吧……” 堂堂国公府世子竟然娶青楼女子,传出去让人笑掉大牙,老夫人不至于糊涂到那个地步,垂下眼睑,思索着对策。 雾宁看得出老夫人不满意她,咧着嘴笑了笑,笑容干净明丽,如沐春风,老夫人心下叹气,多好看的姑娘,怎偏偏是那种地方出来的。 “你父母可在世?”谢家不会娶这种媳妇进门,可以把她送回她父母身边。 雾宁不明白老夫人用意,认真想了想,她是奶娘养大的,后来奶娘走了,就剩下她了,老爷觉得她寂寞,找了陆琛陪她,她的父母,她都没想过呢。 “我不知道。” 随着雾宁的话落,屋里陷入了沉寂,茶杯冒着热气,烟雾缭绕。 谢池墨站起身,对上雾宁迷茫无措的眸子,神色冷淡,“没有父母就算了,我娶你。” “说什么呢。”老夫人打断谢池墨的话,成亲不是儿戏,谢家不需要联姻,但起码对方得家世清白,怡红院那种地方出来的人如何能嫁给谢池墨为正妻,她不得不细细斟酌。 谢池墨不以为意,“她如今是我的人了,总要给她个名分,没有父母不是她的错,心地善良,品行端庄就好,妻贤夫祸少,祖母常挂在嘴边的话您忘了?” 老夫人又气又恼,他有脸说这些,十年前,她到处为他相看适龄女子,有个争强好胜的儿媳,她寻思着得挑个温柔贤惠的孙媳,谢池墨倒好,悄无声息跑去边溪不回来了,妻贤夫祸少,她多少年没听着这话了。 “别打岔,你知道她身份吗?” 谢池墨耐人寻味的看向秦岚云,“母亲不是知道吗?” 秦岚云微滞,一口气卡在喉咙吐不出咽不下,她知道又如何,难不成会当面揭穿雾宁的身份不成,传出去,外人如何看她,会说她为老不尊,一大把年纪的人私下收藏那种玩意,明面上一本正经,骨子里却是个放浪耐不住寂寞的。 虽然京城收藏雾宁图册的人不在少数,但都是各夫人心照不宣的秘密,那种事如何有脸搁到台面上说。 秦岚云不搭理谢池墨,脸颊慢慢爬上了红晕。 老夫人再次将目光转到秦岚云身上,眯着眼道,“你认识?” 秦岚云平日甚少出门,如何会认识怡红院的人,其中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儿? 秦岚云语塞,见过图册,算不上认识,但她不能承认,索性红着老脸不说话。 老夫人纳闷,只听谢池墨又道,“雾宁过去如何我不管,我要的是她将来,母亲,你不会拽着某些事儿威胁她吧。” 秦岚云被谢池墨锋利的目光盯得不自在,她能威胁雾宁什么? 自降身份的事儿她还不屑做。 “到底怎么回事?”老夫人看二人暗中交锋,心下不痛快,谢池墨先发制人道,“祖母操心孙儿亲事,母亲亦是,不过孙儿不要通房,只要正妻。” 老夫人是过来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雾宁约莫是秦岚云给谢池墨安排的通房了,丁婉柔不明就里,故意抹黑雾宁才说她是什么怡红院头牌。 秦岚云的反应明显是认识雾宁的,一个通房,多是婢女,身份仍然低了。 老夫人踟蹰道,“池墨,她的身份.....” “就我所知,丁家前几年不过七品芝麻官的家底,这两年平步青云成为三品大员,丁小姐才水涨船高的,祖母要抬谁也就一句话的事情,祖母对一个外人都能提携,不会对自己孙媳视而不见吧?”谢池墨语调平平,不过他眉目舒展,隐隐带笑,明显有拍马屁的成分。 老夫人想想也是,丁家有今日多靠谢家,她能让丁婉柔打入贵人圈子,难道自己孙媳就不成了? 见老夫人露出沉思之色,谢池墨知道事情成了,拉着雾宁上前给老夫人磕头,“孙儿谢祖母成全了。” 雾宁规规矩矩给老夫人磕了头,脸上始终挂着笑,看得老夫人心软,回味过来才知被谢池墨算计了,哭笑不得道,“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待会我进宫一趟,太后问过好几回你的亲事,眼下有了眉目,让她开心开心。” 得偿所愿,谢池墨乐得配合,和煦道,“孙儿知道了。” 秦岚云反应过来,欲出口阻拦,没想被老夫人抢了先,“我记得许久没见过岚月了,你待会下帖子,让她过来聚聚,她好些年没见过池墨了,在我跟前念叨好几回了。” 秦岚云脸色一白,秦岚月是她胞姐,嫁于南宁侯府,老夫人是要让岚月认雾宁为干女儿不成?京城有些人家为了家族利益,会认干女儿,为其寻一门亲事达到联姻的目的,他们认的干女儿,多出身寒门小户,身份低微。 但雾宁的情况不同,让岚月认她为干女儿,不是将南宁侯府也拖下水吗? 老夫人见秦岚云愣着不动,开门见山说了自己打算,“岚月连着生了四个小子,总念叨女儿贴心,正好,我送她一个,雾宁这孩子我瞧着不错,岚月定会喜欢的。” 秦岚云面色僵硬,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视线落在谢池墨和雾宁交握的手上,欲言又止。 这时,宫里来了消息,让老夫人进宫。 老夫人笑容满面,“算了,我问问太后娘娘的意思吧,你随我进宫。” 秦岚云身子僵直,倪了雾宁两眼,迟疑的跟着老夫人走了。 院子里,侍卫里里外外站了三层,个个面色肃杀,神情严肃,谢池墨和雾宁送老夫人出门,“祖母,院子里的侍卫?” “等你成亲了再说。” 老夫人担心谢池墨糊弄她,院子里的侍卫不是撤的时候。 谢池墨笑笑,眼神在院子里逡巡圈,笑道,“成,您高兴就好,院子里的人不用撤,府外的人撤了吧,劳烦五城兵马司和兵部出面,孙儿的面子往哪儿搁?” 老夫人以为谢池墨总算有羞耻心了,打趣道,“真要面子就早日成亲,那才是你挽回面子的方式。” “......”谢池墨嘴角一抿,不说话了。 天空湛蓝如洗,谢池墨心情不错,领着雾宁游赏国公府景致,百年世家,底蕴深厚,亭台阁楼,雕梁画栋,雅人别致,一花一草都用了心思,是雾宁不曾见过的。 假山错落,古树环绕,风景清幽,二人并肩而行,男俊女美,登对十足。十步远的身后,一群侍卫如临大敌似的跟着,严正以待,刘贤几人走在最后,只看见刺眼的银装,以及黑压压的人头,刘询沉不住气,小声道,“我看见夫人身边的春香找国公爷去了,世子爷的亲事会不会横生枝节?” “不会吧,国公爷最担心的就是世子爷走歪路喜欢男人,难得世子爷看上个姑娘,国公爷高兴才是。” 刘贤倪了说话的男子一眼,心想,事情不好说,谢正均不认识雾宁还好,若他也见过雾宁的图册...... 整个国公府,往后真是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