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在燕韶南大老远跑来告诉他通敌的人是朱孝慈之后豁然间开朗。
前世梁王府被查抄,朱孝慈自尽原来她并非是不甘心受辱一死保全清白名声,这当中想必还有始作俑者的愧疚以及很多隐情。
“梁王死时,我恰好不在京里,亲朋好友担心下一个遭殃的是我纷纷劝我起事,我也做好了准备哪知道胡人突然犯边数日之内密州沦陷,我不愿做中原的罪人只得放弃了大好时机。等北方仗打得差不多了我才带着人从彰、白二州开始起兵。
从起事开始便诸事不顺,直到身边的人死的死亡的亡,我的雄心壮志也渐渐消磨干净,圣历九年,我带领余部坐船出海,准备避去海外哪知道中途遇上惊涛巨浪等我再度恢复知觉已然回到了十年之前前世种种就像是做了一场大梦。”
燕韶南听着他娓娓道来,虽然惊奇万分,却没有打断,眨着眼睛一直等他说完。
怪不得羽中君一取代小公爷,就毫无阻碍地获得了崔家上下的支持,没有一个人怀疑他内里换了芯子。
原来人家就是本尊来着。
羽中君既然来自于十年之后,那他对很多事情能够未卜先知,甚至包括预言地动也都有了解释。
她好奇地问:“前生我和我爹是一直呆在安兴么,后来呢……”
崔绎没有回答,却道:“你那会儿不是想不通我怎么知道的陈嘉阳这个人?”
“你刚才说他是梁王的亲信幕僚。”
崔绎笑了笑,语气中带了许多感慨:“是啊,跟着梁王有什么前途,不若介绍给你爹。我想说的不是这个,圣历九年,我出海之前曾在白州见了他一面,那时候给梁王守灵的只剩了他一个,我同他说了句戏言。
“我说,运气不好,我没有什么可怨的,唯一后悔的是没有重用你爹,放他托病辞官回了家乡,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当竭尽全力留住他,让断案如神的燕大人帮我查清楚梁王被诬陷谋反的真相。”
燕韶南两手习惯性地虚按在琴上,抬头望向崔绎,两只大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断案如神的燕,燕大人?”
崔绎一本正经地点头:“不要学朱孝慈说话,当时朝野内外对你爹的办案能力已有公论,说他外圆内方,虽然不善言辞,表面上看着老实巴交,但其实心思机敏,最擅长在一团乱麻中抽丝剥茧。”
燕韶南忍不住笑了:“好吧。”
崔绎道:“大约是因为说了这句话,老天爷才一个雷将我劈回到从前,罚我困在这根琴弦里,竖着耳朵好好听一听断了好几桩大案的究竟是哪个。”说话间,他放手在琴弦上,以中指指腹缓缓自武王弦上抹过,一直滑到琴弦尾端,握住了燕韶南的手。
他的手掌大过燕韶南一圈儿,包裹着刚刚好。
他的掌心很温暖,手指修长有力,透着养尊处优,而燕韶南这段时间鞍马劳顿,原本保养尚算不错的纤纤素手磨出了明显的茧子。
崔绎就势在燕韶南掌心里摸了摸,叹道:“南南,事到如今,我只能依靠你了。”
燕韶南手掌心一痒,便要缩回手掌,却被他紧紧抓住。
这个举动明明很“登徒子”,燕韶南却发不出脾气,非但没有半点脾气,还有一种酸酸甜甜的情绪在身体里悄悄滋长。
原来竟是这样啊。
自己和羽中君能够相遇相知,共历患难,乃是他前世求来的。
想她燕韶南只是一个普通寻常的女子,好吧,是学了那么点不寻常的本事,但仅凭她自己,就能改变羽中君前世颠沛流离的命运么?
不管了!
燕韶南很快就把那丝焦虑抛到了脑后。
依她的聪明,很多细节之处不用崔绎多讲,她自己在心里过一遍就把前因后果都补齐了。
羽中君再世为人,明明做了不少安排,结果他自己的处境竟然比前生还要险恶,这是为什么?
是因为自己介入之后,令羽中君过早引起了肃王以及杨正聪一伙人的注意,是以取代梁王,成了他们的首要剪除对象?
这种猜测一冒出来,便在燕韶南的心头萦绕不去,而愧疚的心情一旦生成,就很难再释怀,她越看近前的羽中君,越觉着心疼,竟生出了想抱一抱他的念头。
“嗯!”燕韶南重重点了点头,“虽然我不懂带兵打仗,也召集不到人手,能做得不多,但我肯定会尽全力帮你的。”
崔绎暗中松了口气。
燕韶南的反应比他预想的可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