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阿黛尔的笑脸，诺亚也弯起了眼睛，像一只得意的小狐狸，而将阿黛尔逗笑就是他值得骄傲的最大功绩。

“但是诺亚，”笑过之后阿黛尔还是努力抚平了嘴角保持严肃，“你要知道你现在的处境是真的很危险，如果陛下真的因为愤怒而要杀死你……”

“陛下不会杀死我的。”诺亚却笃定的回答。

“为什么？”

“我如果死了，神匠院里可没有人能替代我。”他扬起下巴，湛蓝色的眼睛中有明亮而锐利的光芒。

在阿黛尔的记忆中，诺亚从少年时期开始就是一个自信满满的家伙。他没有那种从贫民窟里走出来的畏缩怯懦，第一次踏上默里家的宅邸时，他彬彬有礼的同时不卑不亢，表现的就好像是一个来做客的贵族小少爷。他诚然是个天才，并且他也意识到了自己是天才，于是无论在何种情况下，他都保持住他的傲气，就好像自己是一把无往不利的绝世宝剑，世间一切阻碍都将被他披斩。

阿黛尔过去赞许他这样的精神，但现在她只想叹气，“可是王储殿下说……诺亚，或许我接下来的话你听过之后会有些接受不了，但我必需要告诉你，对于陛下来说，他根本就不重视什么神匠院，也不重视你。”阿黛尔只是个年轻的侯爵小姐，她从来没有主动了解过政治，但她也隐约感觉到了，弗兰索现任的国王鲁道夫三世，比起他的先辈来说，才能要平庸许多。

如果现今在位的是鲁道夫三世的父亲，那么诺亚一定会被释放，那位伟大的君主是出了名的仁慈，拥有宽和、幽默的美德，他的军队如狂风一般席卷四方，但他本人则如太阳一般始终温暖着他的臣民；如果他们生活在一百年前鲁道夫一世的时代，那么诺亚更加不会死，性格冷漠，如机械一般严谨缜密的鲁道夫一世，一生不仅修改过《圣训》，还未弗兰索定下了十二部法律，这些法律渗入到日常生活的每一个角落，约束着臣民的同时也约束了国王，鲁道夫一世从未凭着个人喜怒擅杀过任何一个囚犯，他所签署的每一份死刑执行令，都是出于法律条文进行的严肃判决；若是现任国王的曾姑祖母卡琳娜女王还活着，诺亚甚至根本不会出现在安提格斯狱，卡琳娜女王一生求贤若渴，只要能有一技之长，哪怕是囚犯、是乞丐、是异教徒都能得到她的提拔，正是靠着这份不拘一格的精神，弗兰索王国在她手中壮大。

现任国王鲁道夫三世就是个好大喜功还刚愎自用的暴君——阿黛尔曾在某份报纸中看到过这样的一句批驳。她当时被吓了一跳，心想怎么能有人如此大逆不道，但在惊吓之余，她其实又暗暗赞同那名大胆文人的发言。不过后来她听说，那篇文章的作者很快就被皇家卫队捉住，送上了断头台，发表文章的报社也很快被查封，报社的负责人全家被流放到了海外。但阿黛尔从此记住了那句话，也记住了断头台下的鲜血，再见到国王时，便觉得他貌似光辉形象之上，笼罩了一层阴云。

正因国王不是明君，所以阿黛尔才格外害怕他一时乱来要了诺亚的性命。在听完阿黛尔忧心忡忡的话语之后，诺亚的神情居然仍是平静的，他环顾了牢房一眼，岔开了话题，“阿黛尔，你知道被恶魔会窃走的那份机密图纸上画的是什么吗？”

“我不知道……不过，诺亚，你是要将这个秘密告诉我吗？不，我不能听。”

“把你捂在耳朵上的手放下吧，我知道你心里其实正在偷偷好奇呢。那也不算什么秘密，那是——不久后将要震惊世界的一项伟大发明。”一提起机械，诺亚便显得格外热情高涨，“目前我们最好的发动机引擎也只能提供六百二十达兹的动力，这个你知道的吧。”

阿黛尔点头，有关引擎动力的问题，在她八岁的时候诺亚就教给她了。达兹是弗兰索通用的动力计算单位。六百二十达兹的动力足够一艘二十米长的大型飞艇在天上飞行半个月，但需要消耗大量的柯尔石。至于这个“大量”指的具体是多少，那就需要看柯尔石的提炼程度。

“国王陛下希望神匠院能够革新引擎的技术，这项革新一旦成功，柯尔石的利用效率将比起现在提高十倍不止。”

“十倍——”不必诺亚进一步解释阿黛尔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神啊，这可真是可怕的力量。那么、”她和诺亚一样喜欢机械，这时控制不住的心跳加快，“你们成功了吗？”

“很遗憾，并没有。”诺亚耸了耸肩，“我和整个神匠院都遇到了瓶颈，有几个技术难关我们至今无法突破，那份所谓的图纸根本就是个半成品，被锁在保险柜里落了几个星期的灰了。恶魔会将它偷走我一点也不心疼，因为我正拿它头痛呢。”

“但我们的陛下可是很心疼。”阿黛尔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