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句茕茕白兔里就只写对了一个‘白’字,还有我前面说的那些话,你听进去了没有。”身子微贴向案几的池苒,正用蘸了朱砂的毛笔勾出他的长篇错字。
“啊?”
池苒一看他这样,便知道她前面说的一大堆完全无用,当下也没有打算继续浪费时间。
见她要走,许霖才像是瞬间打通了任督二脉般抬起头来,不满道:“你又要出去吗,你难道都不需要在家里温习课业吗。”
“我可是听若柳他们说,你今年要参加乡试的,你怎么就整天想着要出去玩,还玩物丧志得一点儿都不懂事。”
从伞篮中取出一把水粉缀珠油纸伞的池苒扫了他一眼,红唇冷然:“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别管。”
“谁说小爷是小孩子了!”
“可我瞧着你倒是,哪哪儿都小。”她说完,还用轻藐的视线扫了他一眼。
坐在胡凳上的许霖一听,瞬间涨红了小脸捂住胸口,恶狠狠咬牙道:“臭流氓,下流,不要脸。”
“我指的是你年龄小,你想到哪里去了。”池苒撑着油纸伞出门前,还回头看了他一眼,“晚些我会让管家给你请一个教导礼仪与男德的夫子回来,省得你一口一个小爷,听着就令人觉得粗鲁不堪。”
“小…我男德好得很!才不需要让别人教!”
可他咬牙怒吼的一句话,却没有随风传入那人耳边,连带着他都有些气恼的坐在地上。
更气恼得揪着头发生着闷气,到底是哪里不对?难道就因为他没有学着穿那人的白衣服,头发上抹香香?
*
走出大门的池苒正好遇到了刚拉着莫茉从外面回来的池毓,顿时脚步往旁边一挪,扬起一抹笑意:“二姐,李姐姐,你们回来了。”
性格冷漠的莫茉只是朝她点头,权然当打了招呼,却引来了池毓对她不满的冷哼。
池毓更松开莫茉的手,来到池苒面前。
因为她比对方矮了一个头,就连说话时都得要扬起头,后者习惯性半蹲地将头低下,好让彼此的视线停留在同一条线上。
抱着重剑,背靠石狮的莫茉因为阳光过于刺眼而半眯了起来,视线落在正在说话的池家姐妹身上,亦连本淬着寒冰的瞳孔也多了一丝温度。
若是用花来形容他们,池岚应是那尖锐又带着刺,内里却比谁都要柔软的剑兰。
池毓是那香气馥郁,又生得明艳的洋牡丹,却也继承了他们的缺点,个矮与脆弱易折。
池苒则是看着虽美,入嘴嚼于唇舌间却是苦涩泛寒的红梅,就连梅枝同样刺手又坚韧。
在她赏花间,池毓也走了过来,并抢过她手上的冰岛罂粟就往回走。
露给她一个后脑勺的举动,莫茉便知道她是起了恼意。只能无奈地看着她的小性子,长腿一跨追上那小短腿。
“我以为你会和她再出去一趟的。”
“她已经长大了,又不是总爱跟在我屁股后面的小孩。”用指尖拨弄花蕊的池毓鼻翼抽搦,嫌弃道,“还有你说话就说话,离我那么近做什么,大夏天的不嫌热啊。”
莫茉像是没有看见她额间滴落的汗珠,轻笑一声地捏住她小脸,凑到她耳边轻吟:“若瑜没有听过,心静自然凉吗,你的心不静,又如何能凉得下来。”
“闭嘴。”
*
先前同池毓告别后的池苒没有像许霖说的那样前往陆府,而是去了书林。
脚步刚踏进内里,通向二楼的楼梯口,便有一个身着青罗裙,梳着随云髻的女人抱着几本书籍朝她走来。
四目相对间,女人清冷的眸子染上一丝笑意,声若指拂山泉,又带着丝丝清冽入喉感。
“苒苒,你来了。”
“嗯。”
随着盛夏到来的,还有炎夏中最为盛大的节日—七夕。
置了冰块驱热的房间里,就连内里的雪映桃花都比檐下的要来得生机勃勃,叶翠花红。
换了件新裁浅丁香紫垂珠襦裙的池苒正对镜抿红纸,边上还放着几盒打开的绛紫胭脂,当下流行的首饰都能在这块不大的桌面上翻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