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家有丞相,有皇后,有太子,这天下,便更像于家的天下。
如若这孩子强行保下来,玄玮或许会把瑾王放在一边,全力对付她的父亲。
“方培良,你就当今日没来过凤仪宫,没同本宫说过这些话。”
方太医很是不解的看着她。
她生硬的笑了笑,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皇帝与皇子,是父子也是君臣。
她不能忘记漫长碎骨般的绞痛,也不能忘记那从身体里生生剥离的,已成了人形的血肉。
玄玮在她身边痛心疾首,流着泪对她说:朕要杀了玄隶,让他给咱们的孩子赔命。
她静静得看他演戏,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看他,又看看房梁,心想着虎毒不食子啊,杀子的人该有什么报应。
玄玮把她突然的冷淡归结于失子之痛,耐心哄了多日不见好转,便诏于夫人进宫陪伴她,想她的母亲能把她心结劝解开。
她在下人散去之后,紧紧握着于夫人的手,说:“让爹务必小心,谨言慎行,不留任何把柄,若是实力允许,谋反吧。”
于夫人大惊失色,惊愕道:“初初,你在说什么?”
“我怕让他先下了手,”她恳求着母亲,说,“娘,您要信我,他有这个心思,早晚会对父亲下手的。古来遭受帝王忌惮的权臣都没好下场,我们先下手为强,还有一线生机。”
于夫人震惊得看着她,在她焦急的目光下,于夫人终究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你父亲没有反骨,皇帝要他死,他也只会去死。”
“那就让父亲辞官,他辞了官,玄玮就不会视他为眼中钉。”
于夫人仍是叹息,“你知道的,你父亲这个人有多倔,恐怕他不会同意。他要做他认为对的事,直到倒下的最后一刻。”
“他的固执会害了于氏全族。”
“那他也不会主动放弃于氏荣耀。”
皇后周身的力气尽被抽空,回落在床上。
在听到方培良那番话时她没有哭,经历落子之痛她也咬着牙熬过来了,可母亲的这句话,让她哇得一声撕心裂肺的哭了出来。
她拼了命的挺过来,就为了见到母亲,她必须要保全爹娘和尚且年幼的弟弟啊,他们不能有事。可是娘却告诉她,你爹爹就是这样一个脾气。
她怕极了玄玮对于家下手的那天,她又怎么能若无其事的等着那血淋淋的一天到来。
于夫人流着泪抱着她,哑声在她耳边说:“皇帝心里有你的,他舍不得你死,再怎么也不会牵连你,你好好的就行。听娘的话,今后就当没有爹娘,真到出事的那天,也不许替爹娘求情。坐稳皇后之位,好好的体面的活下去,这便是你尽孝了。”
爹娘生她养她,疼她入骨,又怎么能当没有爹娘。
她一直摇头,一直摇头。
直到寝殿门被推开,玄玮一身明黄色的龙袍走进来。
于夫人向他行礼。
玄玮亲手扶起她,“于夫人不必多礼,朕在外头听见皇后的哭声,便忍不住进来了。”
于夫人低着头,道:“皇上恕罪,毕竟是失子之痛,总要哭一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