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皇宫之中。
上官逸披着外袍倚在榻上,兴许是那日酒中的药,他近些日子瞧着脸色很是苍白,窗外谢尽了桃花,那桃树的枝丫枯败掉落,无人在意。
上官逸对那桃树似是很有执念,可到底因何而来的执念,他却说不清,只睁着眼看着,直至施陵来报。
“殿下。”施陵跪在上官逸身前,道:“画舫遇刺一事有线索了,那些山匪在延枳西面。”
上官逸闻言缓缓站起身,施陵却仍是跪着,担忧道:“殿下,您的身体如此,这次便不要亲自前去……”
上方随意一瞥的视线冷若冰霜,施陵话音戛然而止,低下了头。
谁让此事关系皇后,上官逸对十年前的事耿耿于怀,此次必然不会放过的。
而延枳西面,原本破旧的院子里此刻站着寥寥几人,为首那山匪瞧着身形健壮许多,冲他身侧的女子道:“嫂子,你跟我们走吧,我答应过兄长,会好好照顾你,你就别留在这了。”
那女子正是素岚,画舫一事山匪损失过半,现在又牵扯着皇家,九皇子未死,余下的人只能逃。
“嫂子,快些决定吧,九皇子性情狠辣,你留在这不会有好结果的。”那山匪似是有些着急,但他话音落下,素岚却仍是看着远处摇摇欲坠的房檐,恰好是门口的方向。
她像是在等什么人,眼神坚定地望着,不肯移开,片刻后才开口,道:“我不能走。那日画舫上给你们通风报信的人是我,下药的人也是我,我走了,九皇子若是查到这里,仅凭那些书信,他不会信的。”
“若是九皇子不信,太子的吩咐我们便完不成,届时我们哪怕跑了,也会像前几日一样被人找上,甚至灭口。”素岚想到了十年前,那时他们受皇后恩惠替其办事,岂料刺杀九皇子失败,皇后为了避免此事败露,竟让官府生生毁了他们的寨子。
那时寨子里除了山匪还有些老弱妇孺,在官府的踏足下,死的死伤的伤,连她的相公也死在那场剿杀中,尸骨皆带不回。
他们躲在延枳西面已有十年了,这十年来每一日都活得像是蝼蚁,任人践踏!
九皇子狠辣,可宫中其他人又与他不同吗?都是些豺狼虎豹!
素岚看着远处,缓缓地摇了摇头,语气无比悲凉,道:“我的相公死了,在十年前我的心便已经死了,所以我留与不留没有区别……”
“去往塞外,太子的势力不曾遍布,你们还有一线生机。请你照顾好我的孩子,我留在这里,为你们……铺上最后一条路。”
素岚的话散在门口,那里有人推门而出复又关闭,可惜,都不是她想要等的人。她等的那个人枯骨长埋,再也回不来了。
惨白的屋檐瓦片急坠,破碎声充斥着整个小院,就如同这处唯一剩下的人一般,再无生机。
门扉被人粗暴地踢开,侍卫“唰”的一声涌了进来,在这小院中显得异常拥挤。
内屋亮着火光,上官逸眼神一冽,施陵已带人冲了进去。
侍卫压着个女子出来,内屋的火已被扑灭了,上官逸进入时,只瞧见火盆内残存十之四五的信笺,被火熏得泛黑。
“主子,是那日画舫上的厨娘素岚。”施陵道。他认得素岚,便是他亲自过目的人,现下却是出了事,施陵神色很是复杂。
素岚在侍卫手底下挣扎大喊:“你们做什么?官家中人便可强闯民宅吗?这世道还有没有王法!”
上官逸只看了素岚一眼,只一瞬便收回了视线,不管那素岚的喊叫,径自往前走了几步,侍卫便给他递上了那熏黑的残存信笺。
上官逸瞧了那信笺一眼,落款分明盖着皇子印章,红印入目,混着那信笺边缘的灰烬,实是有些脏乱,他没有伸出手来接。
施陵识趣地自侍卫手上接过那信笺,但只粗略地看了一眼内容便满是震惊,道:“主子,这信是七皇子殿下写的,盖了皇子印章,这……”
“七皇子……”上官逸打断施陵的话,冷冷地转向素岚,问道:“你是七皇子的人?”
素岚矢口否认,“什么七皇子?什么印章?我不知此事!那信不过是我偶然得之,你们随口胡诌,胡搅蛮缠,分明是官逼民反!”
“呵。”上官逸极浅地冷笑了一声,那笑里寒霜,素岚忽然便察觉一丝危险的意味。
只见上官逸后退几步,他身侧的施陵上前,将上官逸掩在身后,而后抽刀出鞘,一刀便砍下了素岚的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