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看了一眼关着门的寝殿,咬了咬唇,扭头步入夜色中。
丫鬟水琴拿着钥匙怔愣了片刻,似乎终于明白秋月刚刚所言都是真的。
她慌慌张张进了寝殿,用钥匙打开木柜,端出了里面放置财物的锦盒,继而又看了一眼围着帐幔的架子床,一个人抱着锦盒跑了出去……
床上的婵儿并未睡着,她从帐幔后看到水琴匆忙的身影时还低声唤了句“水琴姑姑”,只是水琴并未应她,连跨出寝殿时殿门也没来得及带上。
婵儿已然没了睡意,她下了床,赤脚走在殿内凉凉的青砖上,徐徐步出了门外。
天空明月如勾,在院落里洒下一片清辉,和风拂过,带着墙角月季花的香味,沁人心脾。
婵儿四处张望了一眼,没瞧见一个人,于是便沿着门廊下的台阶走了下去。
短胳膊短腿的小小人儿,却被檐下灯笼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恍如变成了大人一般。
婵儿悄无声息地穿过了西院前的拱门,再徐徐绕过了影壁,正欲拐入一条夹道时,蓦地瞧见前方吵吵嚷嚷的围着一群人,旁边还有小厮提着灯笼照明。
她也看不清具体有哪些人,听声音似有杜爹爹与小娘。
婵儿低头看了看自己赤着的脚趾,往前迈出的身子又缩了回来,没穿鞋便跑出来,小娘见了定是要责怪的。
小娘太凶了,她怕,于是便悄悄躲在了影壁后,不敢再往前。
影壁前方不足十米远处。
肖姨娘正拉着杜太尉的衣袖苦苦哀求:“太尉爷,婵儿才五岁,五岁啊,那么小的一个孩子,你怎么下得去手。”
杜太尉甩开肖姨娘的拉扯,厉声道:“我告诉你肖如玉,宫里已知晓婵儿的身世,今日有婵儿便没杜家,有杜家便没婵儿,想要活命,就得先将她的命交出去。”
肖姨娘“扑嗵”一声跪地:“太尉爷,求你饶婵儿一命,你也知道妾身体寒生不了娃儿,好不容易遇到婵儿,辛辛苦苦养育了两年,又怎能眼睁睁看着她丢掉性命,求太尉爷放妾身带着婵儿出府,找个安稳的地方躲起来,妾身保证绝不会影响到府里的人。”
杜太尉冷哼一声,“你一个小小的妾室能拿什么保证?当日我将婵儿交给你本只是让你看顾她,并未要求你将她视如己出,如今你是自食其果,今日婵儿必死无疑,对了,还有那个宁嬷嬷,也得死。”
他说完便朝西院的方向阔步冲过来,眼看着就要穿过夹道旁的影壁,一支冷箭陡然跃过夜空,“嗖”的一声插在了杜太尉的肩膀上。
杜太尉身子猛的一顿,猝然停下了步子,鲜血瞬间自他肩上的锦衣里渗出。
他低头瞄了一眼箭矢上的徽记,心中似已了然,继而仰头哈哈大笑,那笑声惨烈而绝望,在幽静的夜里听上去格外瘆人。
笑完后他看向四周:“都出来吧,不用藏在暗处了。”
话刚落音,便见十来名黑衣杀手从天而降,将夹道上的人团团围住,除了杜太尉,府中其余人等皆惊慌不已。
“杜明浩,受死吧。”领头的杀手如罗刹一般持剑逼向杜太尉。
杜太尉盯了领头杀手一眼,见他面容清俊,目光似鹰隼,浑身透出一股凜烈杀气,便问道:“阁下莫非就是明月堂枯骨掌传人,李允?”
“在下正是。”李允的语气冷硬如冰。
“皇上果然好手段,总能快人一步。”杜太尉面上浮起一缕笑意,“但此事还请明月堂的兄弟们高抬贵手,皇上要的不过是那小儿的性命,老朽这就交出那小儿,亲自去向皇上谢罪。”
“我等只奉皇命,不听辩解。”李允说完以闪电之势出剑,干脆利落地刺向杜太尉的脖颈,其剑法之快狠准,令在旁的人无不咋舌侧目。
明明仅是一个十四岁少年,却已如头狼一般狠辣老练。
杜太尉甚至没来得及看清少年的招式,颈上的鲜血便飙出丈余远,他惊慌地捂住脖子,也未□□一声,便“噗”的一声直愣愣倒在了地上,没了声息。
瘫坐在地上的肖姨娘发出第一声尖叫,继而夹道上的人四散奔逃。
李允看了一眼惊慌的人群,面色不变地吩咐其余黑衣人:“速战速决,杜家不留一个活口。”
黑衣人齐齐应是,继而向四面八方奔逃的人群追过去。
一队府兵杀气腾腾地朝李允围过来,李允面色不变地环视了一圈,继而挥出枯骨掌横扫过去,掌峰所到之处飞沙走石日月无光,人骨皆碎裂成渣。
一时之间偌大的太尉府血流成河、尸横遍地、惨绝人寰,哀嚎声、呼喊声彼此交织,粘稠的血腥味随着轻拂的凉风四处弥漫,继而缓缓消散在夜空。
婵儿在亲眼见到杜爹爹被杀后,便吓得转头往回跑,小脚踩在冰冷的青砖上,跌跌撞撞地穿过拱门、爬上台阶,继而使出吃奶的力气关上了寝殿的木门,躲进了架子床的帐幔里。
杜爹爹要杀她,定然就是坏人了,那些黑衣哥哥将杜爹爹杀了,黑衣哥哥应该就是好人吧?
她还听到了小娘的尖叫声,小娘怕是也吓到了,她那么凶吓一吓也是无妨的,可小娘说去去就回的,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婵儿蜷缩在床角,小手攥成拳头,静静等待着肖姨娘能早点回来陪着她。
而就在此时,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已悄然推开了西院寝殿的木门,一股独有的凛烈杀气瞬间弥漫进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