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腹隐隐约约的不舒服。 不舒服的感觉在做完三十个仰卧起坐后越来越明显,舒盈终于绷不住这一阵阵的痛感,弯下了腰。 旁边帮忙压腿的女生慌忙扶住她,“你没事吧?” 舒盈慢慢直起了身体,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女生凑过来,“亲戚来了?” “嗯。” “那你还硬撑!”女生叫了一声,“你额头上都是汗……不行,去找老师请个假吧。” 舒盈咬了咬下唇,想了想,点点头。 女孩子请假容易,红着脸支吾一句,体育老师就懂了,挥手让她回去。 舒盈谢了女生一声,示意自己可以一个人回去。 女生看了她一眼,拖长声音“好”了一声。 因为妈妈是医生,从小就对她这方面管得很严,很少会有这种状况出现。往常都不这么痛的……大约是因为昨天贪嘴,吃了些凉的东西,没算准日子,今天又做了仰卧起坐,才成了这个样子。 她慢慢往班级走,咬着牙等这阵痛感过去。 从一楼班级路过,抄近走侧楼梯,绕上二楼。 刚踏进一楼走廊,舒盈脚步忽然顿了一下。 她想起来,三班这堂课,也是体育课。 她往走廊那头去,路过三班时,眼神斜了斜,往三班班里掠去。 看见了周溯,昆程不在。 这两个人说是关系好,怎么二者总不同时出场,必缺其一。 就在她神游时,周溯已经看向窗外。 两个人的目光无意间对上了。 舒盈慌忙收回眼神,肩上却一沉。 她吓了一小跳,下意识往前躲了一步,转身看去。 “昆……” 自从上次演讲后,她没再见过他。 她知道如同那个男生说的,昆程并不喜欢陈一览,而她,偏偏又觉得陈一览是个很可贵的人。 “嗯。”对方轻哼了一声,往旁边走了一步,隔开她和班级里几个男生的视线。 身后有人嬉皮笑脸地叫起来,“昆程哥哥还玩起金屋藏娇这一套来了,看一眼都不行的?” 昆程靠着窗台,没转身,只低头看着面前的小姑娘,懒洋洋地“嗯”了一声,“舍不得让别人看见,只能藏起来。” 这一声,像是随嘴扯浑话同身后的朋友说的,眼神却只是看着她的。 漆黑如墨的眼睛里,琢磨不透是不是在笑。 “我今天没力气闹。”她看了他一眼,生理期的痛真不是盖的,能让她浑身无力,开口都没力气。 她脸色素来白莹莹的,以至于经她这么一说,他才注意到,她额上全是细碎的汗。 他微微弓了腰,伸手覆上她额头,不舒服?” 他这么一弯腰,距离拉近,直直看进她眼底。 干燥的指腹碰上细密的汗,化学反应,有电流涌过。 “肚子痛。”她抬着眼,眼里依旧水汪汪的,小声地吐出了一个字。 痛这个字眼真真神奇万分,让她语气都变软,隐隐带着委屈和抱怨。 昆程被这一个字叫得愣了一愣。 先前动作间掀起她额前细碎的刘海,女孩子的发细又软,软软地搭上他的手指。 再微小的景此刻也成明艳春光,让他没来由燥了一瞬。 心底的海泛起浪。 不过,她话一出,他到底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没再为难她,收回了手,“小可怜,怪不得体育课回来了。” 额头上的温度消失,舒盈说不上什么感觉,只能“嗯”了一声,“我先回班级了。” “诶。”他又拉住她的胳膊,拦住了她的动作。 “怎么了?” 他停顿了一瞬,脸上云淡风轻、漫不经心,话却把舒盈逗笑—— “那个,女生肚子痛,要怎么解决?” 舒盈觉得好笑,当下便笑出了声音,“你不知道?” 她想起那天夜色浓重,奶茶店旁边,路灯的光笼住少年,他笑着同她讲,不止她一个。 昆程挑眉,“我该知道?” 舒盈难得能有反击揶揄他的时候,腹部都好像不那么痛了,学着旁人,有模有样地低眉道了一句,“我以为昆程哥哥阅人无数呢。” 他重点偏移,抓着她胳膊的手又紧了紧,“你叫我什么?” 舒盈顿了一下,才明白他意思。 少年眉眼已经笑开了,“再叫一次。” 舒盈哪里肯,用了点力,想要挣开对方的胳膊,“我不要。” “我知道肚子疼该怎么治了。”昆程忽地敛了眉,正色向她道。 舒盈被他唬得愣了一下,竟也是接话道,“怎么个治法?” 他松了手,眼睛忽地又是一弯,下一秒,又是神情自若地开耍流氓,“过来,哥哥抱抱就不痛了。” 舒盈深知自己给自己出了个送命题,又紧跟着被他摆了一道,有苦说不出,脸下一秒怕是又要红得滴血,只能在他松手的下一秒转身就溜。 他没再逗弄她,只在她身后,短促地吹了一声口哨。 女生的身影刚消失在走廊尽头,身后几个癞皮狗就粘了上来。 “舍不得,只能藏起来,哎哟哎哟,酸死人家了。 昆程懒得搭理几个人,坐回椅子上,伸直了一双长腿,摸索出口袋里的手机。 * 因为痛经,妈妈打电话给班主任,帮她请了假,舒盈今晚的晚自习被批准可以回家休息。 陈一览去了办公室,别的同学在看书,教室里很安静,偶尔传来一阵窃窃私语。 她收拾了两本作业,准备带回家写,刚抽出数学习题,座位边的窗户就被人敲了敲。 熟悉的打招呼方式。 此刻已经是晚自习时间,女生扫了一眼她们讲台,确认没有老师在后,拉开了她的窗户。 那一头橙发在黑夜里更是扎眼,大概是刚训练完,额头上还挂着汗。 隔着一层墙,陈安橙从拉开的窗户里把一个纸袋塞进她怀里,“喏,有人叫我给你的。” 舒盈张了张嘴,刚要出声,陈安橙便截住了她的话头,“我先走了啊,我训练到一半溜出来的,被抓到就惨了。” 陈安橙送完东西,一路小跑回了操场。 她训练项目是短跑。 闭上眼,风声和人声都灌进耳朵里,什么都不用想,一直向前就可以。 到了终点,教练拍拍她汗湿的肩膀,示意她可以休息。 “喂。” 远远地,陈安橙被人叫了一声,她坐在跑道边上,往声音来源处看了一眼,旋即,提高声音应了一声,“这儿呢!” 七点多,天色已然昏暗,操场上只剩下了一些体育生还在折腾。 那人踩着一地昏暗走过来,把一瓶冰水抛给她。 陈安橙伸手稳稳接住了,拧开盖子,仰头灌了几大口。 训练完又热又渴,这一瓶水来的即时,宛如雪中送炭。 一瓶水登时没了一半,陈安橙舒了口气,这才看向昆程,“送过去了。” 昆程“嗯”了一声。 陈安橙又把瓶盖拧好,语气里带着点嘲笑意味,“说起来,大少爷你连红糖水这种常识居然都不知道?” 下午她忽然收到昆程的消息,看了一眼内容,陈安橙差点没在课堂上笑出声来。 “我为什么要知道?”这位主倒不甚在意。 “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前任们没来过亲戚?” “不关心。” 陈安橙拍拍衣服站起来,怒斥了一句,“那你还谈了那么多对象!” “没事做。” 陈安橙气卸下来,叹了口气。 紧跟着,她听到他继续道,依旧是轻飘飘的语气,“况且,她们也没喜欢过我。” 晚霞敛去最后一丝光,月亮却是早就挂起来了。他侧对她,只留下一个轮廓分明的剪影,眼神飘向远处草地上踢足球的队伍。 “大家各自玩玩。” 陈安橙沉默了一瞬,随即赞叹了一声,“昆程,有时候你还真的挺像渣男的。” 他也不反驳,反倒乐得应承下来,“我就是。” “那你今天叫我去给舒盈送东西做什么?” “哦……”挺拔的少年终于露出了片刻思索的表情,但到底,还是那一句话,“无聊。” 漫不经心、玩世不恭、不辨真心。 他这个人,总是这样子。 * 舒盈一路往校门口走——妈妈开了车,在门口等她。 在隐约可以看见学校大门时,忽地停住了脚步。 借着路灯光,她翻开了那个纸袋。 一袋红糖、一个注水热水袋,小小的、粉色的,往下翻,最底下,压着一张纸条。 舒盈看了一眼,又做贼似的把纸条塞了回去,临了还是忍不住勾了一下嘴角。 那字并不好看,四个字,龙飞凤舞。 ——来,哥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