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八章(1 / 1)恶*首页

陈婉儿不是好事的性子,只是见到鹫儿在场就忍不住多瞧几眼。之前她有听过几句闲言碎语,大多是说鹫儿来路不正,不过见识到她谈吐倒觉得像是读过点书的。    人都散去了,陈婉儿也就走了。她一路都在想是不是要告诉表姨母,偶尔抬头正好看到林暹,一袭靓蓝的袍修身且齐整,金相玉质,闲庭信步。陈婉儿脸颊飞红,不由低下头,伸手捂上发烫的桃腮。    林暹没注意到她,边走边凝神思忖。陈婉儿怕与他错过,含着羞色弯起眉起,娇俏地唤声:“表兄。”    林暹如游园惊梦,目光迷离地飘了几圈才落到她身上。他驻步,一本正经地牵起嘴角,算是笑了。    陈婉儿上前,羞涩笑问:“表兄怎么在这儿?看书看累了?”    林暹点点头,略有所思。陈婉儿不由自主猜想他的心思,看他是过桥而来,而桥那边正是宝缨院边上。    莫非他也看见几个院的婢女吵架了?陈婉儿抿起嘴,不知该不该扯这话头。平日里林暹最讨厌搬弄事非,她不想招他嫌。    “这几日天气清朗,表兄是该多走动,一直闷在书斋对身子也不好。”    陈婉儿还是更关心他多一些,可是林暹却后悔自个儿从书斋出来,他只是来散心的,很无意地听见宝缨院的婢女们碎嘴,也看见她们打架了。    身为林家长子,林暹从不掺和内宅事,即使听见、看见,他也不会露面说个一二。林暹是想回避的,走时却被鹫儿看见了。她的目光像根针,尖锐地刺上他,而后又侧过头一把将它折断,残留了半截冰冷。    林暹无比郁闷,皆是那半截“针”的缘故。他觉得她有些看不起人的意思,以为他是作奸犯科之徒。    “我回房念书去了。”    林暹不想多说话,急匆匆地往书斋去。一入书斋,关上门,天地再次纯净。    古今圣贤、诸子百家齐整地列在书柜中。墙上挂满勤勉励句。林暹深吸口气觉得自己安全了。他正身端坐,静下心,然后拿起书册钻研,犹如老和尚入定。    日落西山,转眼一天又过去了。    两院婢女打架之事还是没逃过林岳氏的耳朵,不过她听说方氏出面倒挺意外的,拉来齐婆子问:“这方氏怎么会过来?她不是常年躲在静心轩吗?”    齐婆子低着头,为难地苦着脸说:“我也不知道啊,这方氏在林家就跟影子似的,连影子都不如,别人哪会注意到她呀。”    林岳氏满意地挑下眉。“这倒也是。反正被揪出来是宝缨院的婢女坏事,你照例去罚。好好收拾一顿,看姓秦的还老不老实。”    “那青莲呢?听说她把人脸都打花了。”    林岳氏抿口茶,想了会儿。“算了,她是护主心切,若没有她,这风浪还起不了呢。”    齐婆子连连道是。    一碗茶喝完,林岳氏看了下时辰,都过酉时了,林安还没露脸,于是她吩咐齐婆子:“快去把官人请来。”    齐婆子支支吾吾半晌,说:“刚才官人托人送话来了,说今晚让夫人先歇息。”    林岳氏一听,厉起眼色,将白瓷茶碗往案上一摔。“咣”地一下,惊得齐婆子打怵。    林岳氏怒声道:“他一天到晚往含淑苑跑,跑出瘾来了!”    齐婆子哭笑不得,说:“夫人您这是错怪了,官人在秦氏那处呢。这不马上就是璎儿的生辰嘛,秦氏拿这借口缠着大官人呢。”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何况秦氏还没死。    林岳氏心里窝火,半眯着眼冷笑着道:“那就让她缠吧,看她还能缠多久。忍她这么多年,也是时候算算账了。你等会儿送盅燕窝给鹫儿,就说她受委屈了,这是我特意慰劳她的。”    齐婆子点头如捣蒜,立马就去做了,结果鹫儿不在,一打听原来去向方氏道谢了。    齐婆子心里生疑,拉来小婢女问:“你家娘子和方氏很熟吗?”    小婢女摇头道:“应该不熟。”    齐婆子反覆斟酌,觉得也是。自方氏小儿溺死之后,她再也没出过静心轩,又怎么会与鹫儿认识?于是她把燕窝搁在案上后就走了。    鹫儿从静心轩出来时也不知几更天。    夜黑如墨,青莲手上的灯笼只照亮方寸之地,一有风来,烛影轻晃,像是有幽魂潜至。    鹫儿走在青莲身后,莲步轻稳,几乎不发声音。青莲倒是有些害怕了,时不时地回头,看看她还在不在。    一阵妖风袭来,吹得烛火欲灭不灭。青莲忙以手掌挡风,顾得了前,顾不了后。恰好这时从旁边窜出个黑影,落到她与鹫儿之间,紧接着一只手立马捂住她的嘴,还带着浓烈酒味。    青莲吓得魂都没了,手中灯笼不小心落了地。鹫儿也怕了,不过未失仪态。她定睛一看是林逸,半夜三更的,不知从哪儿野回来。    林逸眯眼笑道:“还好就一个人叫唤,两个我的手就捂不住了。”     他说话轻飘飘,人也像在飘。目光迷离,苍白清秀的脸倒是有几分鬼气,像个冤死的花花公子。    鹫儿一声不吭,捡起灯挑往他身上抽。    林逸一边捂脸一边往后退,吊儿啷当地讨饶道:“好妹妹别打了,是我。”    鹫儿抽得更厉害了。    林逸跟个泼猴似地跳来跳去,还不忘揶揄:“唉呀疼疼疼……妹妹竟是这般泼辣的人。”    鹫儿忽然停手,不是不想打,而是怕灯挑断了。    林逸如释重负,为赔罪主动替她提灯笼,而后有意无意地问:“妹妹这么晚去哪儿了?”说着,他回头看。“不会是去看方娘吧?”    明知故问。鹫儿不愿应付他。    林逸自顾自地又道:“方娘疯疯癫癫,还是少惹为妙。”    “我觉得你最疯癫了。这么晚不好好睡,跑出来乱吓人。”    林逸旋身倒着走路,清朗的目光调皮地落到她脸上。    “刚和好友喝完酒,没想院门锁了,这爬墙进来就看到你俩,谁想胆子一个比一个小。”    鹫儿朝他翻个白眼。    林逸似乎不知自己被她厌恶,厚着脸皮挨近道:“听说白天闹出事了?唉,我收到消息已经晚了,那些婢子都走光了,真可惜没能凑上,说不定能帮你一把。”    鹫儿听后缓缓地吸了口气,一丝冰凉入喉而过,她瞬间就清醒了,不由恢复常色,桃花眼微弯,笑得很干净。然而月色朦胧,那盏灯在她脸上渲染出橘红,平白无故添上妖气。    “多谢兄挂念。”    林逸差点中邪,一脚踩上石子险些摔跤。他把扰人的石子踢飞,无视她的变脸,继续套着近乎:“妹妹这样说就生分了。之前让你有难处来找我也没见你来。”    鹫儿驻步,直勾勾地打量他一番,冷笑起来。    “你帮我可捞不到好处。”    林逸眨下眼,道:“嗳,这话就不对了。我帮你忙可不是为了捞好处——至少眼下不是。”    “说话直来直去,不好吗?”    “我对你直,你不对我直,这有什么意思?”林逸把灯笼还给了青莲。“听说你有块墨玉,燕子的模样,我妹妹很喜欢。”    鹫儿微顿,眼波悄然一动。“既然她喜欢送给她也无妨,只是她拿什么来和我换呢?”    林逸轻笑,俊美的面容在光晕中模糊起来。    “这你得问她去,她的心思我怎么知道?虽说两个都是我妹妹,但我喜欢你多一些。”说罢,他旋腕徒手变出一枝梅。    “送你。”    鹫儿光看不接。    林逸自说自话把梅枝斜插在她的发髻上。    “金银俗气,这花正好。”    他的眼眸弯成弦月,很纯粹地为这枝梅花高兴。    鹫儿抿嘴浅笑,乖巧地滴水不漏。    林逸打个哈欠,懒洋洋地说:“太晚了,我撑不住得去睡了。妹妹有缘再见。”    说罢,他跑了,跑到一半,不忘转身挥手,差点又绊脚。    鹫儿笑了,发自肺腑。    青莲不喜欢二郎,皱下鼻子,说:“他在外头老闯祸,可不讨人喜欢了。下次他再娘子搭话,娘子可得离他远些,说不定他在打什么坏主意呢。”    鹫儿心里清明,这二郎看来疯疯癫癫,对她倒是不坏,只是她初来乍到,不该与这种人有瓜葛。    鹫儿摘下梅枝扔在地,颔首道:“我明白了。”    其实林逸不光讨婢女嫌,连秦氏也不喜欢,总觉得这个儿子生得败脸,每见一回就要数落半个时辰。一来二回,母子感情也就淡了。不过比林逸差的不是没有,就比如说秦氏的二兄有个儿子叫秦昱,活脱脱的混世魔王,绣花枕头一包草,只会败家产。    此次林璎生辰,秦二兄一家也来了。    寒流将尽,天气没有前阵子冷。秦二兄却是穿着身乌漆皮草,整个人被压埋在里头,矮去大半截。秦二兄走入门庭时已经是满头汗,喘息得厉害。他那混世魔王跟在后面不搀不扶的,只顾着看风景,一见到稍有姿色的婢女眼睛就直了。    见过林安寒暄几句后,秦昱兴高采烈去找林逸玩耍了。他俩儿时感情甚好,林逸沾上恶习其中也有他的功劳,如今两魔头一聚首,矮子里拨尖子,这林逸看起来也就没那么差了。    两人游园赏梅。秦昱眼睛溜了圈,见林逸身边尽是些姿色平平的婢女便讥笑道:“你爹越来越不待见你了,留的都是歪瓜裂枣。”说着,他故意放慢步子,在林逸耳边轻声咬了句:“我那里的婢女长得好,等会儿带你去瞧。”    秦昱抛个眼色,笑得邪气。再往前走,他蓦然驻步,一双眼被什么吸住似了。    “喂喂喂!快过来!”    秦昱伸手乱抓一器,恰好抓到林逸的胳膊,急急把人往前一拉。    “你们府里何时来了这等货色?怎么不知会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