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航不愧是楚子航,全神贯注刻画之余,竟还能回上杉越的话。
他点头:“嗯。”
上杉越还想说什么,看他的样子,大概是惊呼吧,说一些类似于“怎么可能!”“你到底怎么做到的!”,之类的话。
但这些话出口前,上杉越赶紧把自己嘴巴捂住了。
他生怕自己打扰到楚子航的思路。
楚子航停下时,上杉越已说不出话了。
这回是叹服的说不出话。
他看出,楚子航几乎把整片宫殿群落的内部示意图都给化成了。
当然,这是极简易的版本。
不然也画不下。
上杉越指着楚子航画的某个点,问。
“这是我们现在的位置?”
“嗯。”
楚子航说。
上杉越又低头去看示意图,一会抬头看楚子航,一会又低头,那张蜕变后半龙人的脸,慢慢显露出一种近似于见了鬼一样的神情。
这图,在上杉越看来,很像那么回事。
至少他们曾走过的地方,没错。
上杉越往后指,画了个大圈,把那些他们两个还没来得及走过的地方给圈进去。
“这些你怎么知道的?”
上杉越灵光一闪。
“是夏弥那丫头告诉你的么?”
楚子航摇头。
“我自己算的。”
上杉越欲言又止。
他还想问,算的?具体怎么算的?
但上杉越觉得,再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
楚子航能说的都说了,这是算的,他上杉越继续往下问,具体怎么算的,就算楚子航跟他一五一十的解释,上杉越也怀疑自己大概率是听不懂。
上杉越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退一万步,就算他听懂了,得花多少时间?
所以上杉越最后还是明智的选择放弃。
楚子航在示意图上,他们所在位置,用村雨一点。
然后他在主殿位置一点。
两者之间的道路,迅速出现在楚子航和上杉越的心中。
以他们的脑子,有示意图的情况下,推算出路线,是再轻松不过。
“好!”
上杉越精神一震。
“那么,我们接下来是……”
上杉越看向左边岔路。
“这里走!”
两人重新开始前进。
这回有了正确路线,他们不再是无头苍蝇那样乱撞。
先左拐,然后直走,再向左。
起初,上杉越走这条路线,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
楚子航化都画出来了,看起来好像很是那么回事。
而且,万一是真的呢?
这万一是真的,他们得省下多少功夫。
于是上杉越上路了。
越往下走,上杉越越是心惊。
不是因为路线错了。
恰恰相反。
示意图一点没错。
这是最令人吃惊的。
几个路口走下来,完全和楚子航刻画的一模一样。
最开始看楚子航画时,上杉越只觉得新鲜,并未多想。
可这段路走下来,他难免会思考,楚子航到底怎么做到的?
他甚至担心起,楚子航该不会和龙族存在某种……
上杉越立刻命令自己打消这样的念头。
楚子航可是卡塞尔的学生,是屠龙者,是威名赫赫的大杀胚。
如果混血种世界评一个屠龙积极分子,候选人除了昂热施耐德,肯定还有一个楚子航。
如果给这个屠龙积极分子加一个“年青一代”的条件,那么候选人只有一个,就是楚子航。
其他人屠龙是工作,是责任,而楚子航和昂热这样的家伙,屠龙就是他们的生命。
这样的楚子航怎可能和龙族有关系。
上杉越坚定的告诉自己,不可能的。
但是,不知为何,每当上杉越告诉自己不可能时,告诉自己楚子航一定是纯粹的忠诚的屠龙者时,他的眼前总会不自主的闪过夏弥。
是啊。
如果楚子航真的是坚定的屠龙者。
那么,夏弥呢?
上杉越想了很多。
他显得心事重重。
以至于,楚子航叫了他两遍,上杉越才反应过来。
“叔叔。”
“叔叔。”
“嗯。”
上杉越说。
“你叫我?”
楚子航安静看了他一会。
“我是说。”
“你去过教堂么?”
上杉越心里还有些新奇,楚子航居然叫他叔叔,这种正经过头的称呼,怎么想都和你楚子航超级大杀胚的气质不符合吧。
说起来,反倒是夏弥那种,一口一个“大叔”的,上杉越听起来更顺耳些。
这段时间接触下来,上杉越慢慢发现,楚子航似乎和传闻的形象不太一样。
传闻中的楚子航冷酷无情,一天到晚除了屠龙就是屠龙,他的刀很冷,比刀更冷的是他的血。
反正上杉越脑海就有一副楚子航月光下挥刀和龙族血战的画面。
但是现在,上杉越发现可以叫楚子航拔刀的,除了龙和死侍,还有生鱼片和牛肉。
怎么说呢。
楚子航是个比外表看起来更有趣的人啊。
很多时候上杉越都会想,如果以楚子航为主角拍一部电影,电影名大概可以写成“这个杀手有点乖”吧。
楚子航是那种面无表情的看完死侍,回头咬住吸管喝牛奶,还给人一种“哇这人好酷”这样感觉的人。
“教堂啊。”
上杉越感慨的说。
“我去过。”
他这话是谦虚了,在回归蛇岐八家前,上杉越一直在意大利生活,要知道梵蒂冈可是意大利的国中之国,可以想象意大利有多少教堂了。
“嗯。”
楚子航说。
“叔叔,你应该也发现了。”
楚子航理所当然的语气,让上杉越不知从何说起。
我发现?我是应该发现什么吗?我应该发现什么?
“这片宫殿群落,是以教堂规格布置的。”
楚子航说。
上杉越一惊。
次代种的大脑如计算机一样运行,调取上杉越多年前的记忆,那时他还在意大利,阳光通过五彩的窗照进来,布道台上是圣经,受难的耶稣钉在十字架。
一幕幕记忆和楚子航画的宫殿群落重叠。
上杉越不自觉的慢下来。
他用一种陌生的目光看待周围。
楚子航说:“教堂是有固定规格的。”
“这个领域我没有渗入研究。”
“只记得一些教堂通用规格的大概。”
“在刚才,我发现,这片宫殿群落,就是放大的教堂。”
“教堂的功能区被连片的宫殿取代。”
“我尝试从局部推到整体,于是,就有了那张图。”
说到这里,楚子航顿了顿。
这之后,上杉越听出楚子航语气细微的起伏。
“我其实,不确定,那张图是对的。”
“不过,现在。”
“我确定了。”
两个人默契的安静了一会,都在消化楚子航这番话带来的冲击。
教堂是基督神话信仰的建筑,和北欧神话属于两套体系了。
现在他们居然发现了基督教堂和龙王行宫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意味了什么?
当然,想解释,也不是不能解释。
全世界的神话都能和龙族扯上关系。
龙族是所有神话的源头,这是混血种学界共识了。
但,如果教堂的原型是龙王行宫……
这件事背后代表的意义,比什么神话什么历史的,重大得多。
“你标的主殿是……”
上杉越问。
“布道台。”
楚子航答。
他们对视一眼。
“你为什么确定是布道台?”
上杉越问。
“不是我找的布道台。”
楚子航说。
“这片宫殿群落的最中心,对应教堂,是布道台。”
上杉越张了张口。
有一句话,他想说,但是出口前,上杉越有种预感,一旦说了,也许会发生某种很可怕的事。
会惊醒某个存在。
而且,这句话,上杉越相信他不必说出口,楚子航已经明白了。
事实上上杉越觉得,楚子航刚才破天荒的和他说那么多,其原因,正是这一句,他想说却不能说的话。
或许楚子航和他一样,意识到了这具,也意识到了这句话说不得,于是用刚才那番话暗示。
布道台啊……
上杉越在心里想。
他记得,教堂的布道台后,是十字架,是耶稣受难的圣象。
那么,这片和教堂相似的宫殿群。
不。
应该说,这片作为“教堂”这一建筑源头的宫殿群落。
这里的圣象,是什么?
人类教堂的圣象,是受难耶稣,他背负世间所有人类的罪,在十字架死去,又在七日后复活。
那么,这片宫殿群落的圣象呢?
上杉越想到了黑王。
黑王注定归来,也将复活。
但不对。
很不对。
经过大门和浮雕,这两处楚子航的提醒后,上杉越有种预感。
一个,或许很恐怖的预感。
这片宫殿群落的教堂,其圣象,不是龙。
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