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五百年前,祁知矣在秋露浓心里只是她一小弟。虽然很不安分,复杂又难以拿捏,但也是个不那么可爱的小弟。
从祁氏公学府到玄天宗,秋露浓就看着他,有时候被兄长欺辱,有时候被兄长拉拢。诸事面面俱到,触及到在乎的东西时又很暴戾,沉默且遍体鳞伤的走在自己所认定的道路上。
进玄天宗没多久,祁知矣在一次宗门比试中得了第一,而三天后,他就因嫉妒残害同门的被关押进惩戒堂。
淮南的天空澄蓝如湖水,画船摇摇晃晃。秋露浓叼着一根柳叶,扶起卷帘,把头伸出窗外,见到岸边纷飞柳叶。
满目鲜衣怒马的世家子弟。
王行之就坐在对面,没什么感情的讲述完这件事。
他深夜里在勤思堂听完了整件事,又觉得作为朋友的朋友,应该告诉秋露浓。
更何况——“他是被陷害的。”
自幼在氏族中长大的王行之,对这种东西并不陌生。
“自称被他打伤的两个弟子里,一个祁家本家弟子,一个王家分家弟子,主持公道的师叔也是祁家的长辈。事情定下的很干净利落,可是,你觉得祁知矣会做这种粗暴简单的事情吗?如果要干,为什么会选背后有家族撑腰的两人呢?”
“这是你推断的吗,有拿到什么证据吗?”秋露浓问。
“不。”王行之露出一个有点得意的笑,“是我亲耳在旁边听到的。”
秋露浓:“...?”
得知自己的小弟被人欺负,秋露浓的第一反应,是想提着剑去玄天宗登门拜访,然后被王行之劝阻了。
“我当时就训导过那两位弟子,以后别让我再见到这件事发生了。”王行之说。
听到这,秋露浓啪的一声扔掉折断的花朵,萧萧然落下,她扭头,对视中,王行之的目光毫不闪躲,从善如流。
“就这样?”秋露浓问。
“就这样。”王行之说。
“既然你当时都已经听到了,那你为什么不揭露这件事?”
“因为这不是我们能出面的场合。如果我是祁知矣同一个师父的师兄,或者你是玄天宗的弟子,在事情发生的第一时刻就出来指认,这也就罢了。”王行之叹了口气。
“可是这件事已经过去两周了,三道惩戒祁知矣全部挨下,事情在玄天宗内也早已定下性质了。”
“可如果我们现在,再去因为这件小事去惊扰师叔,这件事能不能翻案不谈,“同辈之间事宜,外人插手”这件事,就已经能让祁知矣在这一届弟子中遭受诸多非议。”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秋露浓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你难道以为,这就是那几个十几岁小孩子的事?论修为,你觉得他们打得过祁知矣吗?可是为什么,他们中没有人惧怕祁知矣。”她郑重的吐出几个字,“——因为姓氏。”
“那王家弟子,为什么敢明目张胆,因为他自信其他弟子只会附和他,不敢和王家作对。那祁家本家的弟子,为什么自信这件事没有人敢插手?因为师父是他的表叔,因为祁知矣只是家族不看重的分家弟子。这哪里是什么年轻人的戏耍啊。这件事中,唯一一个真正只是自己参与的,就是祁知矣。”秋露浓说。
王行之皱眉,目光动了动,手中握的瓷杯转了好几个圈,却始终没有说一句。
“这件事能发生,背后就是无数人的默许,有祁家,有王家,有同门师兄弟,也有玄天宗的长老。”秋露浓说。
“你怎么会这么天真呢?”少女突然轻轻笑了下,往前靠近,目光灼灼的盯着王行之,语气很轻。
“难道...是因为你也是其中一个。”
不过两秒,王行之急促的扭头,避开挚友眼神中的质问。他倒了杯酒,仰头痛饮,重重的放下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