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怎么样,是他先对叶从容置之不理的,那么即使她怀了别人的孩子,他也没有什么立场指责她。
这应该都是别的男人趁机勾引的她,是那个男人的错,不是她的错。
他努力地安慰好自己,才若无其事地回到屋里,刚进来就听到了蓝竹的这个问题。
听到这个问题,叶从容眼里带了笑意,语气有些怀念:“那是个很宁静的小镇,人们很和善,环境很优美,最重要的是,那里到了冬天也不太冷。”
蓝竹伺候了叶从容这么多年,当然知道她最讨厌的就是江启城的冬天,她受不了这里的严寒,每到冬天,能不出门就不出门,躲在被窝里取暖。
“江南临河的房子一般都是二层小楼,小楼又围成了一个四合院,院子里有一棵活了上百年的老槐树,前门是街道,后门是一条河,人们外出都要划着船。”
“到了清晨天刚刚亮,雾还没有散去的时候,前门有商贩开始走街串巷地叫卖,妇人们则在河边的檐廊下边洗衣服边聊着天,那其中就有我娘。”
“我就每天在这样的热闹中被吵醒,打开窗户就能感受到河边湿润清醒的空气,叫我娘一声,我娘这时会笑着抬起头看我,温柔地应我一声。”
“我娘做的饭也好吃,即使只是简单的食材,她也能做出好多花样”,说到这里,她眼神里透露出一丝哀伤:“我想吃她做的米饭了。”
可她再也吃不到了。
叶从容是十岁时才被认回叶家的,叶老爷年轻时在江南一夜风流,她娘就有了她。
叶从容本来叫沈从容,随她娘沈见月的姓,她们生活在潍水镇,母女俩相依为命。
沈见月是镇上有名的绣娘,因为她手艺很好,做绣活又快又精致,所以母女俩的日子并不难过,还算是镇上比较富裕的人家。
虽然自己有一门好手艺,但沈见月却不想自己的女儿以后也做这行,她知道当一个绣娘有多苦多累。
因此叶从容从小就被送到学堂念书,学堂里大多都是男孩,叶从容就成了异类,引来很多打量的目光。
但她确实没让沈见月失望,认字认得最快,成绩每次都是班里最好的。
学堂里的夫子经常看着她摇着头叹息:“可惜了,可惜了。”
是在可惜她为什么不是个男人,否则定能考取个功名。
其实镇上很多人也在背地里议论,觉得沈见月脑子傻了,一个女儿家认什么字,又不能考取功名,还不如掌握一门好手艺来得实在。
但沈见月这个人表面上很和善,见谁都一脸笑,其实骨子里是个极其固执的人。
有人看不下去来劝了她几句,她面上一脸受教地听着,转头就抛到了脑后。
叶从容就在她的坚持下风雨无阻地上了几年学,倒的确学会了一些东西,她九岁的时候就在家门口支了个摊,专替人写信。
镇上的人本来还有些不信任她,但她写字时行云流水的气势确实挺能唬人,她的生意变得越来越好。
有一次沈见月自己尝试酿了米酒,她尝了几口就有些醉了,叶从容将她送回卧室躺下,正想离开的时候,突然被她拉住了手。
沈见月醉醺醺地问她:“容容,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让你读书吗?”
叶从容摇了摇头:“不知道。”
沈见月笑了笑,说道:“读书人都聪明,我想你变得聪明。”
“我虽有一门好手艺,脑子却不聪明,所以才会被人骗了,被赶出家门众叛亲离,连我娘死了都不能去见她最后一面。”
“我还怀着你的时候,每天都想跳河自尽,因为活着实在是太煎熬了。”
“我太笨了,才会被骗,才会活得这么苦,所以你一定不要像我这样。”
叶从容就在沈见月带着醉意的声音里,知道了自己为什么从小就没有父亲。
沈见月的父亲经营着一家绣庄,家境还算富裕,但商人虽有钱财但地位不高,她父亲为了长远发展每年都会资助一些赶考的读书人,给他们提供住所和盘缠,算是结个善缘。
沈见月就是因此认识了赶考的叶洪旭,两人在一来二去中有了感情。但叶洪旭很快就要去江启城赶考,年轻人离别时情难自禁,她性子又单纯懵懂,就在他的哄骗下发生了关系。
后来就有了身孕,叶洪旭这时早已没了消息,只给沈见月留下了一个玉佩当作信物,承诺日后一定会来迎娶她。
沈老爷本来对两人关系乐见其成,但却没想到沈见月还没成婚就有了孩子,他联系不到叶洪旭,随着沈见月肚子越来越大,街坊四邻全都指指点点,他一气之下将她赶出了家门。
沈老爷到底没有绝情到底,给了沈见月一大笔钱,她就用这笔钱到江启城找叶洪旭。
她费劲千辛万苦到了江启城,没有见到叶洪旭,却打听到了两个消息。
叶洪旭中了状元。
叶洪旭娶了大官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