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阳子一行人无功而返,带着苑嬉和夏芙返回巽风观,当着四堂众人,宣布了她们赢得此次弟子大比。 按规矩,优胜出的新入弟子前三名,会得到长老的垂青,收为关门弟子。 但杜嵊和杂务堂的人不对付,看苑嬉夏芙更不顺眼,转而挑了赫连青玉。另一位长老也姓杜,叫杜常青,和杜嵊没有血缘关系。他修为也就比虹阳子高一丢丢,平时在巽风观不爱说话,和杜嵊黄福的关系都十分疏远。杜常青知道杜嵊睚眦必报,翠微堂此次没有弟子进入前三,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他不敢触霉头,于是绕过夏芙和苑嬉,向陶邑抛出了橄榄枝。 陶邑看着面前带着淡笑的杜常青,还有些回不过神。 他呆呆道:“杜长老,你确定选弟子吗?” 说完,他便要扭头去看苑嬉和夏芙,正欲说她们两个比自己优秀,就见杜常青已经将他拉到了背后,咳了咳说:“我觉得你是可造之材。” 黄福笑而不语,他们怕杜嵊,他可不怕。 于是走到苑嬉和夏芙跟前,捧着自己胖乎乎的肚子,笑着说:“看来二位长老谦逊的很,尽把好苗子留给了我。既如此,你们两个从今以后就跟着我罢。” 夏芙对这位胖长老很有好感,闻言喜不自胜,扬起嘴角连连点头:“多谢黄长老!” 苑嬉正准备附和两句,就听左前方的杜嵊凉凉道:“黄长老好大的面子,咱们巽风观多年流传下来的规矩,都可以置之不理!” 黄福的笑容顿时僵住,脂肪挤成狭小的肿泡眼朝他一睇:“你什么意思?” “哼。”杜嵊将干瘦的手背在身后,“长期以来,每位长老只能选一人为弟子,可黄长老却两个都要,岂不是破坏常规?若我与常青都跟黄长老一样做派,何来如今膝下只有寥寥几名弟子?” 黄福被他这席话堵住了嘴,沉下脸,一时犹豫。 杜常青从来不掺和黄福和杜嵊的争执,他惯行中庸之道,这会儿竟是拉着陶邑,轻声开口:“我先回去教导弟子了,各位告辞。”话毕,大喇喇的当着众人面,拖着一脸懵的陶邑御空离去。 杜嵊也不管他,只双眼如炬的看向黄福,笑的阴测:“黄长老,你莫不是也想带着这两个弟子离开?这么多人,你也好意思?” 黄福脸色青了青。 一旁的虹阳子对于这两位长老,也很无奈。 巽风观是他兄长青阳子一手建立,兄长三百年前飞升无望,寿元耗尽陨落,便由他继承衣钵。 黄福和杜嵊都是青阳子的结拜兄弟,青阳子认识杜嵊在先,黄福在后。 青阳子此前和杜嵊好到同穿一条裤子,但认识黄福以后,就时常与黄福喝酒论道,很少联系杜嵊。有年秋天,杜嵊回夏侯世家祭祖,表现出色,赢了当家人青睐,便被奖了一坛千年灵酒佛陀酿。 佛陀酿是千年前一名飞升的佛修所酿造,不仅味道好,还能增长灵气,使修士有所明悟。这么好的东西,杜嵊一直没舍得喝,揣回玄宁大陆交给青阳子,说等到九月九日两人一起饮用。结果到了约定那日,青阳子却把黄福也叫了来,杜嵊见到黄福,自然不快,黄福也阴阳怪气说他小气云云,两人起了纠纷,竟大打出手。 黄福的修为比不得杜嵊,落了下风,青阳子只好出手帮助黄福,还失手把杜嵊敲了一拂尘。 杜嵊捂着被敲红的脑袋,当时就气得吹胡子瞪眼,一怒之下将那坛得来不易的佛陀酿给砸了,去了紫阳大陆,跟青阳子隔阂了多年,不相往来。 后来,杜嵊听说青阳子飞升无望,这才急匆匆的赶回。青阳子给了杜嵊巽风观首席长老之位,两人言归于好。但杜嵊和黄福的关系,直到青阳子陨落,都一直没有缓和。 虹阳子想到这些,叹了口气。 自家兄长也是,把巽风观交给了他,把这么个烂摊子也交给了他。 虹阳子两边都不好得罪,想到杜嵊背后有夏侯世家,只好蹙眉道:“黄长老,选两个确实不妥,我看你就选夏芙吧,至于另一个……你叫什么嬉来着?”他望向苑嬉。 苑嬉神色一暗,语气平平的告诉他自己的名字。 虹阳子也没注意到苑嬉语气,他扭头对黄福说:“黄长老,至于苑嬉我会让她挑选一名堂主做师父,你就不用担心明珠蒙尘了。” 黄福心底冷笑,他才不关注什么明珠什么蒙尘,他就是想给杜嵊找不快。 竟然虹阳子向着姓杜的,他再争论又有什么意思? 思及此,黄福朝夏芙招招手:“徒弟,走了。” 夏芙不放心的看了眼苑嬉,可又不敢违抗长辈,只好亦步亦趋的跟在黄福身后离开。 场上只剩苑嬉一人。 底下围观的弟子都在那窃窃私语:“啧,还弟子大比的第一名呢,都没有长老要她。”“说明她资质也不怎么样嘛。”“长得挺好看,可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哪里怪怪的,算不上绝色。”“还没有翠微堂的黄娇儿长得水灵。”“……” 苑嬉的道袍褴褛,发髻也乱糟糟的,胳膊上被烫红的水泡密密麻麻……确实不大好看。 她站在广场中,眼观鼻,鼻观心,对议论漠不关心。虽然瘦弱,却姿态挺拔,下颌微抬,还颇有气势。 赫连青玉的眼睛,从苑嬉出现,就一直没有移开过。 原来她的实力这么强悍。 即便将极寒冰晶让给他,她也能挺到最后,那样坚定的意志让人钦佩。赫连青玉十分能体会那种感觉,在最后地动山摇的时刻,人人自危,无数同门都捏碎了瞬移符离开火洞,他也想。 可他忍住了。 他得斩获新人弟子大比的第一名。 赫连家的先祖,曾出过金丹期的散修,他对于大道的追求,给与了赫连家族人无限的希望;而他赫连青玉,是百年来族中天赋最高的子孙,他不能给赫连家丢脸,且要努力修炼,要比曾经的金丹先祖还要辉煌! 就是凭着这一口气,他在那炙热滚烫的山洞中待到最后。 听到自己是第一名的时候,赫连青玉忍不住笑了很久;可当他知道自己的第一名被人挤下去,他愤怒不甘。 据说,那第一名不是靠的实力,是靠的运气。 赫连青玉当时便想,定要当众揶揄,让对方难堪。可当苑嬉苍白着一张小脸出现的时候,他心头那股火气顿时消弭。 若不是苑嬉让给他极寒冰晶,他可能连第二名都算不上。 这样想想,他心底非但没有生气,还生出感激之情。 苑嬉感受到右侧的视线越来越灼热,她本不想管,可此时这视线让她很不舒服。她想到了当年在剑灵界,那些看见她就为之疯狂的修士。 杜嵊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 他朝赫连青玉瞪了一眼,冷声道:“握好你手中的剑,不许胡思乱想。” 赫连青玉被他一呵斥,连元神都晃了晃。 他低下头,这才发现,剑柄和剑鞘都拿反了。 “弟子谨记。”赫连青玉急急忙忙调整好姿势,这才站如青松,不敢望着苑嬉分心。 这时三堂长老都已经站定,那翠微堂的翠非烟最好说话,她伸出纤纤玉手,想去摸一摸苑嬉的头发,却被苑嬉装作扭头,不动声色的躲开。 翠非烟忍不住莞尔,明明穿着素净的道袍,可眼角眉梢都带着风情:“苑嬉,你来我翠微堂罢,身为女子,就该学一些灵动轻巧的法术。”明心堂的堂主张放,执法堂主陈晦,都不看好苑嬉,因此立在原地没动。 他们见过太多天资聪颖的女子,对于修炼总不上心,对于剑道的参悟也觉得枯燥,这样人,收为弟子不是自找不快嘛。 苑嬉扫了眼三人,觉得不放心。 这三人修为在金丹大圆满破元婴之间,此时看不出深浅,万一被他们发现自己的古怪,岂不是自掘坟墓。 虹阳子催促道:“苑嬉,选一个做你师父吧。” 翠非烟最热情,她招了招手:“苑嬉当然是做我的弟子,跟你们两个大老粗有什么意思?” 然而苑嬉却立在原地不动。 虹阳子迟疑道,问:“苑嬉,你可愿意做翠微堂堂主的关门弟子?不要看翠堂主年轻,但比起杜长老黄长老也相差不远。” 苑嬉心底腹诽。 虹阳子为了洗脑,编造的话还真敢说,这翠非烟跟杜嵊之间至少差了八个黄福! 她思忖半晌,才抬起水莹莹的眸子,抬头看虹阳子,细声细气的道:“掌观……我,我想选别人做师父,可不可以?” 虹阳子考虑了片刻,才问:“你说罢,是谁?” “冯幻游。” “冯幻游?”虹阳子和其它三堂的人都愣了愣,眼中写满了惊讶。 苑嬉却粲然笑道:“不错,正是杂务堂的冯幻游。” 拜师么,当然是用自己人方便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