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谢渊聊天,基本上是聊不下去的,所以谢渊活了二十三年,也只有一个发小习惯并适应了和他相处的节奏。
除了家里刚成年的妹妹,发小柳巷是谢渊唯一的朋友。
林与卿明显是想借助尸油传说吓一吓这个没什么表情的酷哥新人,起码让新人看到罐子就觉得心里毛毛的,但结局更加显然,被噎到的是他自己。
“……什么时候闻到的?”林与卿不是很信这个邪,他倔强地问,“你在女鬼被引走之前就醒了?”
“我以为这一点用不着我挑明。”谢渊的目光随着林与卿拿起白灯笼而微微转动,“我可能掌握着你们没有的信息,作为交换,希望你尽力保护我。”
难怪刚才听到随时会被丢下这件事没什么反应,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林与卿笑了,觉得这人有点意思,不过他还是嘴欠道:“你这么凶,需要我保护?我以为你属于快死了也不会示弱的那种人。”
不仅是初次见面的他,谢渊身边的大多数人,可能都是这么觉得的。
“实不相瞒,我伤得很重。”谢渊没有绕弯子,他右手握刀,左手却一直按着腹部。
伤口被撕裂之后,鲜血不断涌出来,早已染红了他的手,指尖溢出的红色触目惊心,很难想象伤口的拥有者站得笔直,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像在说今早吃了什么一样平淡。
谢渊看上去很是一本正经:“出家人慈悲为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林与卿:“……”
林与卿看了他的腹部一眼,这次看清楚了,没多说什么,也没什么表示,而是示意了一下门外,“走,去坟地。”
他身上没有针线,也没有绷带,没办法在这里给谢渊处理。
两人带着灯笼和一罐灯油踏上泥土小路,周围树影张牙舞爪,落下很多绰绰黑影,和两人浅灰色的影子融合在一起。
夜已经深了,空气里蔓延着冰凉的湿气,冻得谢渊暴露在外的皮肤一阵阵刺痛,他尽量走得很平稳,默默用单手把上衣扣子扣上了。
毕竟再冷酷的男人,他……也是怕冷的。
林与卿脚步放慢了一点,不动声色地照顾着脸色苍白的伤员,他提醒道:“女鬼应该在往回走了,注意着点,一旦远远看到就往林子里躲,她眼神不好。”
谢渊:“那为什么不直接从林子里过去。”
“林子里有鬼。”林与卿谈起这个竟然语气十分轻松,随后意识到自己可能会给新人带来一种鬼不可怕的错觉,又补了一句,“这场是一级难度,只有提灯的那个女鬼有杀人能力,其余的小幽魂只能干扰。”
“所以能不碰上就别碰,万一被干扰到了,发出声音给女鬼指了方向,被堵在这里真的不容易跑。”
“知道了。”失血过多还是让谢渊感到脚步越来越虚浮,他的状态本就不好,现在得不到治疗和休息,就更难受了,“剧情……”
“这次的剧情不多,以外界对仄林的怪谈为基础,参与者作为作死型探险者,要在晚上来坟地这边进行作死活动,试胆挑战之类的。”林与卿简单地说明了一下,谢渊注意到,这个四大皆空出家人时不时就会低头看一眼脖子上的骷髅项链。
他不禁也多看了骷髅头项链一眼,骷髅的黑色空洞眼睛里,隐隐的亮光似乎比刚才明显了一点。
林与卿接着道:“我们到达这里之后就看见坟地里放着七盏一直燃烧的红灯笼,白裙女鬼不停在坟地和茅屋两边来回,像是在巡视。”
“至于任务,是外力吹灭所有红灯笼,找到唯一的【引魂灯笼】,点燃它,在灯芯燃尽之前把灯笼埋到空坟里,在此期间不被女鬼抓住杀死,就算剧情流程结束,游戏顺利完成。”
引魂灯笼……谢渊瞥着白胖灯,觉得有点草率。
引魂灯会在灯笼纸面上写“死”字么?有点阴间。
不过,说不定就是往阴间引,倒也勉强说得通。
他问:“任务有限制吗?”
“当然,灯笼燃烧的时候会吸引坟地里的鬼魂,加上灯油的香味,拿着灯笼的人很可能因此恐惧、疯狂,乃至丧命。”林与卿舌尖顶了顶腮部,“所以是我来,这场的其他队友不太行。”
鞋底踩在泥土地上,声响不大,将林与卿对队友的“嘲讽”衬托得十分清晰。
谢渊喘了口气,压下了咳嗽的欲望,把被冷汗浸湿的额发往后一抹,已经开始发黑的视线短暂的恢复了一些:“游戏……不会要求参与者解决怪谈?”
“这个啊,你可以理解为,我们只需要体验怪谈本身,比如十字路口敲饭碗吸引饿鬼,吸引来了,送走了,没死,就是游戏胜利,当然了,某些人也可以选择破解怪谈,危险程度将大幅提升,很难活下来,最后的奖励也更丰厚就是了。”林与卿再次低头,然后一直带着的淡淡笑意凝固一瞬。
“某些人?”谢渊还想问,突然被林与卿拉住胳膊,往林子里一拉。
“嘘。”林与卿还是照顾他不能做大动作,找了个比较平坦的树后位置安置他,然后偏头朝泥土小路那边窥视。
谢渊瞬间懂了,大概是女鬼靠近了,不过他还没有看见女鬼的身影,也没听见哼歌的声音——可能是女鬼心情不好不唱了吧。
林与卿怎么提前知道的?
正想着,一席白色长裙出现在他们的视线尽头里,谢渊下意识握紧柴刀,放轻呼吸,就这么看着女鬼提着她的红灯笼,慢慢悠悠从路上飘过去。
在红光中,他看见那件白裙上好像多了很大片的血迹,很……新鲜。
一丝和环境温度不同的凉意笼罩在谢渊身体四周,像密密麻麻的蚂蚁一样钻进皮肤,他的瞳孔愈发深黑,看不见一丝眸光,死人似的。
女鬼已经往茅屋那边飘走了,消失在视野里,谢渊轻声道:“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