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累了。”谢倦淡淡落下这话,便转身回屋去了。谢倦不想让自己多想,当下选择了刻意回避令他会多想的人。
贺北没有追上去,想必谢倦是真的累了,需要休息。
他转头去找了陆星泽。
陆星泽刚从议事厅回来,看到贺北后神秘一笑。
“你小子,快活不了多久喽。”
陆星泽的意思是贺北再过一日就要回剑庄,恰逢师父静莲师太出关,他这一年总共闯下的祸事有够静莲慢慢和他算的。
“师叔,那你还不给我多开点治愈外内外伤的药,你不在,没人拦得住我师父。”说着贺北故意丧起一张脸装可怜。
“你也没什么大的优点,就是皮肉厚实,经打,我不担心。”陆星泽眼梢挂着笑。他每次面对贺北,态度总是对其他弟子不一样。责骂之多,喜爱也多。
贺北坐到木椅上身子一歪:“师叔,从那两个镜花宫贼人口中可套出些什么东西?”
陆星泽浅尝一口温烫茗茶,面色一沉:“有一个贼人没看住已经在秘牢中服毒自杀,还有一个能吐出来的东西并不多,但基本可以确定,镜花宫的老巢离松洲城并不远,很有可能在西南、松洲城,金沙群岛的交界一带。”
贺北搓搓下巴,眼眸一抬:“交界一带......太子岭,不周山,天女湖......我只记得这些,都是些鸟不拉屎的地方。魔教选地方果然都喜欢这些稀奇古怪的,太子岭,我听说太子岭闹鬼呢,小时候在西南住的那会儿我爹总吓我,说我不听话就要把我扔太子岭。”
陆星泽盯着杯子里浮起的一只茶叶陷入沉思,过会儿呢喃起来:“太子岭……据说太子岭有条暗河。那贼人说每次回镜花宫复命都是蒙着双眼看不清去时路,但是能感觉到在坐船。我起初想到的是天女湖,但那贼人又说那地方很黑,水路崎岖,头顶有时会顶着岩石而过,所以,不像是天女湖。”
太子岭是镜花宫的老巢不假,贺北是故意提示陆星泽的。那地方确实有一条暗河。暗河中尸骨遍布,曾经西南泫林军为守护西南,在此与金沙的红鸾军恶战一场。太子岭埋葬着无数西南泫林军将士的骨肉,是西南之殇,也是对金沙之恨。
金裟与中州内陆水火不容。西南是中州内陆的一道防线,贺岸坚守在西南宁枯城多年,劳心于战事。也是没有时间照顾贺北的原因。
镜花宫隐藏在太子岭,周旋于金沙群岛与中州内陆之间。多次向金沙出卖中州内陆的情报,实在恶心至极。
陆星泽郑重道:“镜花宫得到碎片之后不知会作出什么妖来。必须派人去那一带暗查一番,我们要在镜花宫羽翼丰满之前制裁他们。”
“真武大会推迟一月举行。你小子抓紧好好练功,据不可靠消息,你爹爹有意将你带回宁枯城,当然,一切得看你的表现。”
贺北一口茶险些喷出来:“回宁枯城?我不要。”
陆星泽笑笑:“怎么不要?过去你不是总嫌弃你爹爹把你留在凤语山吃苦,他在宁枯城享福?”
贺北用袖子擦擦嘴巴上的茶渍:“我舍不得师兄,舍不得师叔,舍不得师父,舍不得师弟,舍不得小白白......”
陆星泽疑惑:“小白白又是谁?”
“咱们庄里的小白狗啊。”贺北总是出其不意。
“唔。”陆星泽望着贺北可以称之为漂亮的眉眼,目光软下去,自己都不知。
“好啦,师叔,抱抱,咱们明日可就见不上了。”贺北站起身来张开双臂求抱抱。
陆星泽瞪了贺北一眼:“没大没小。”
“师叔,早些回剑庄。”贺北眨眨眼眸。
陆星泽点点头,一如既往的冷峻神情破天荒浮起一抹笑。
—
回剑庄前的第二日,贺北和谢倦,还有禧令又一次上街去买东西。
谢倦上次给师父买的雪莲子已经被贺北吃完了得重新买,之前帮其他师兄弟带吃的东西为了防止坏掉,也基本内部消化完了,总之,大部分东西都要重买。
谢倦的荷包就尴尬了。本来那些托他买东西的人九成都没有给他钱,而是让他帮忙先垫付,这下好了,他下山带的钱所剩不多,原本想的是这次出街,若是可以剩下一些,他还想买一个早就想买的东西。
在松洲城最好的蜜饯铺里,谢倦从手提的包袱里掏出一个精美的红木食盒。
“老板,包装的盒子就不要了,我自己带了。”
当谢倦知道摆放蜜饯需要另外加小费时,思量片刻,又道:“我自己来摆吧。”
说着,谢倦把各色蜜饯按照颜色摆成一个六瓣花朵的形状,最后出来的效果十分好看,老板直夸谢倦手巧。
“师兄,你这么辛辛苦苦的摆,师父见了,抓一把就乱了。”贺北见谢倦的玉指在食盒里灵巧地摆弄着那些蜜饯,心想,吾兄是贤妻。
“心意最重要。”谢倦垂下纤长细密的睫毛,半掩着他认真的目光。
最后掏钱的时候,贺北抢着掏了。谢倦说要还他,贺北朝谢倦挤弄眉眼:“师兄,我这次立功,爹爹给了不少零花钱,莫心疼。”
贺北一路上抢着付钱,谢倦根本抢不过他,后来索性不与贺北挣了,反正他下山带的钱也不够,不如记在账上回去再还他。
禧令出手更是大方,午时请他们去松洲城最豪华的饭馆醉仙居消费一顿。
禧令特别喜欢看谢倦吃饭。谢倦吃东西慢,喜欢一小口一小口吃,动作斯文清雅,小抿糖粥时,嘴唇泛起水润润的粉光。抓筷子的手也好看,骨节分明,修长玉白。
贺北看禧令瞧自家师兄的眼神像极了——痴汉。他用筷子敲敲禧令的碗边:“差不多行了,我师兄脸上都快被你看出花来了。把你那口水擦擦,都流碗里了。”
禧令杏眸圆睁,瞪了贺北一眼:“有人吃饭可以用来欣赏。有人吃饭,像是八辈子没吃过一样。”
贺北嗦着嘴里的鸡锁骨,说:“唔,毕竟是别人请的,不吃的卖力些总感觉吃亏。”
禧令哼一声:“没出息。”
三人吃完后,贺北说要带谢倦去西六街听曲。
谢倦立刻拒绝,毕竟西六街是风月场所的聚集地,他去多少有些不合规矩。
但是禧令想去。小小郡主离开束缚骨子里什么都想尝试一下。
谢倦怕贺北和禧令两人去捅下什么篓子,便只好跟了过去。
贺北将二人带进合欢楼。合欢楼算是西六街比较清静的艺馆,环境雅致。倒是适合午后休息。
淮颜一身粉衣抱着琵琶在珠帘后献曲。
贺北中午吃太饱,听着曲儿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头歪在谢倦肩上,谢倦便一动不动任他靠着。
但贺北不是一个老实的,头歪着歪着就歪进了谢倦怀中。
醒来时候,谢倦的腿都被他压麻了。
贺北眯起睡眼:“师兄,你好香。”贺北身上沾染了不少谢倦身上的味道。
谢倦低头闻闻自己的衣料:“我什么都闻不到。”
他怎么闻到的都是贺北身上的味道。
贺北再回头一看,禧令和淮颜已经聊上了天,聊的火热。禧令不愿离开,竟然说第二日还要来找淮颜,说与淮颜十分聊的来,还赏了淮颜许多宝物。
贺北知道二人不是投缘,而是淮颜纵横人际场,和谁都能相处出天生十分投缘的感觉。
从合欢楼出来以后,三人又随便逛了一会儿。西六街弯弯绕绕的小巷十分多,容易迷路。
中途贺北故意带着两人迷路进秋织巷,刚好碰到纸人店的叶遇出门送客。
贺北与叶遇装作不相识的样子。
“赶快走吧,贺北你带的这是什么路?看那两个纸人,吓死人了。”禧令不禁打了个冷战,拽起二人袖子转身就要离开此处。
贺北回头朝叶遇使了一个眼神,叶遇点头,表示心领神会。
之前贺北要叶遇做的金魄傀儡要既像他,又要像另外一个人。说有机会带他来见见,如今一见,确实是一个妙人儿。
叶遇注意到谢倦身后背的剑,微微皱眉,呢喃道:“沉雪剑,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