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倏地亮起,来电铃声接着便刺破车内的寂静。
后座的楚桑落正合眼休息,任由铃声响了几秒才摸出手机。
看清备注,她神经总算清醒了些,“爸。”
像是意识到什么,她又拿开手机看了下—晚上8:00。
“18号你曹叔叔过生日,我这边走不开。”
楚茂言简意赅,沉稳的中年男声略显疲劳。
许是听到过很多次这样的话,楚桑落应:“知道了,我会代您去的。”
“嗯,好。”
寻常来讲,父女之间总是没话可聊,楚桑落和父亲楚茂更是如此。
一小阵沉默。
楚茂:“那就这样吧。”
“您那边很晚了。”楚桑落眉间一皱,顿了会儿才道,“早点休息。”
出国谈生意一周多,面对女儿的关心,楚茂彷佛有些不适应,生硬地说了声:“好。”
显然,这对父女并不擅长温情。
通话快速结束。
前排驾驶室里的小何忍不住瞟了眼后视镜,然而光线暗,什么都看不清。
他小心收回视线,暗地里‘啧’了声。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楚家虽然富可敌国,但一家人的感情却淡薄得很。
楚氏夫妇忙于商业帝国的构造、稳固、扩大,楚家小姐则养成了一副过于冷淡的性子。
对外人是这样,对家人也这样。
车窗降下,夜里起风,凉意跟人扑个满面,发丝微乱。
楚桑落抬手理了下脸颊的碎发,抬眸,脸色微怔。
对面站着五六个人,约莫是刚谈完事出来,在做道别。其中有个高大的身形格外抓人眼球,正板的白衬衫,黑色西装裤,如竹又似松,清隽矜贵。
只是那儿正好有盏灯,橙黄的光辉太亮堂,五官都晕在光里,看不真切。
车滑走的瞬间,那人往这边瞧了眼,两人的视线短暂而朦胧地交汇。
莫名其妙的,楚桑落心跳落了一拍。
这种场景……似乎在哪见过。
蝉鸣扰人,不远处的长凳旁有一群人在打闹,坐在中间的人大剌剌敞着腿,她透过车窗望去——
嘶!
脑海里顿时跟针扎一样,细密的疼痛绵绵不绝,先前浮现出的场景顷刻幻化成烟,消失不见,耳边只剩嗡嗡的知了声。
楚桑落眼睫紧闭,又止不住地颤动,上扬的眉骨流露出痛苦之色。她赶忙摁了摁太阳穴,强迫自己放空思绪。
司机小何见状,急迫又紧张地问:“楚小姐,需要靠边休息一下吗?”
他边说边降速,生怕楚桑落有个好歹。
刺痛消失,楚桑落慢慢缓过来,嗓音清凌,“不用。”
饶是如此,小何还是将车停在了路边。
楚桑落仰头靠着车垫,眼神空寂。
十八岁那年,她从马背上摔倒,脑袋磕着了东西,不仅忘掉了一些东西,记忆还总是紊乱。
过去的生活忘掉就忘掉了,于她而言都是千篇一律的日子。更何况只要她一去想,头就会疼,索性丢掉不要。
最近大抵是忙晕了头,竟然开始出现这种臆想。
“走吧。”
她道。
“江哥,你在看什么?”
汤俊发现江与鹤有些心不在焉,盯着某处半晌,顺着去看却只捕捉到一辆车的残影。
江与鹤慢腾腾收回视线,压下眼皮,微微摇头。
汤俊挠头,“我还以为……”
江与鹤扔过去个眼风,汤俊顿时噤声,闷头去开车。
见过江与鹤的,都说他冷漠。但认识江与鹤十多年,汤俊深知不只有冷漠,还有不可招惹的冷戾。
他还是少说话多做事吧。
无人在意的昏暗处,江与鹤五指收拢,紧握成拳。他眼瞳漆黑,眼底盘旋着方才看见的容颜。
一截尖尖下颌,肤白胜清雪。
还有看不到的,鼻梁靠近左眼的位置,缀着的一颗黑色小痣。
旁边等车的合作商斜插进来一句话:“江总,你们在说什么?”
“没事。”江与鹤面色淡然,惜字如金。
合作商还仰仗江与鹤手里的项目,并不计较他这态度,乐呵呵指着车道:“那我先走了。”
江与鹤唇角提起点礼貌的弧度,“慢走。”
合作商上车,从后座多看了眼江与鹤。
尔后落了一句:这个后生不简单。
*
慵懒空灵的音乐在房间流淌,持续了一个小时左右,乐声被掐断。
楚桑落着轻简的运动装,灵巧地从瑜伽垫走下。运动发热,她双腮薄红,颈间布满汗。
“媛媛。”她顺手接了电话,一边往外走。
“晚上有个Party,一起去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