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无忧当时还不能理解卓宣云为什么会突然这样说，但很快她就明白了。

不到下午，海关那边已经传来了消息。

原来，早在上午警方接到报案的同时，里昂就已经登上了回高卢的飞机，海关那边收到消息准备拦截的时候，就已经晚了。

那几个受害人遇害的时间其实是昨晚，而今早被人目击到的“金发碧眼高卢人”，其实是里昂特意安排来扰乱警方视线的。那人与此案毫无关联，甚至都不知道里昂的真实身份。

等卓宣云把新的资料拍到沈凌霜面前时，她的脸上终于呈现出了灰败之色。

“怎么会……”沈凌霜颤抖着双手死死抓着眼前的资料，眼睛里泛起了红丝，“难道他真是骗我的？”

“沈小姐，”乐无忧忍不住出声提醒她，“你不相信我们没关系，但你也知道出境记录是不能作假的吧？

你这边前脚才到警局，他后脚就已经踏上了回高卢国的飞机……可见他让你来警局，为的不过是利用你来拖延我们的时间罢了。”

说到最后，乐无忧的声音里都不由得多了几分同情的意味。

“那……他杀的那些人……”沈凌霜还不死心。

“都是雷老大以前的亲信。”卓宣云双手环胸，面上的神色连半分温度都没有，“这些人只要死了，雷老大的势力就彻底散了。届时末海市的地下世界将彻底洗牌，而我们的调查工作又得重新开始。”

顿了顿，她又道：“恭喜，你不必再担心有人报复你了。这件事已经被定性为□□仇杀，你做完笔录就可以走了。

好在确实是他利用了你，不然按你的说法，就算抓住了里昂，你也逃不了一个教唆杀人的罪名。”

乐无忧听不下去了，偷偷拽着卓宣云的衣角把她往后扯。

这姑娘的遭遇实在惨到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姐姐刚死，心上人就抛下她跑了，她又刚知道自己千里迢迢带回来的心上人，极有可能就是逼死姐姐的罪魁祸首……

这要是心里承受能力差一点的，怕是自杀的心都有了！实在经不起卓宣云再火上浇油送她一程。

她这未来的搭档，未免也太不会做人了。

卓宣云皱了皱眉，用力抽回自己的衣角，缓了口气道：“你不用回高卢了，我帮你申请了证人保护计划。这个月你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别出去，等下个月帮你安排好新的身份，学籍也转回来后，你就忘了这些事，换个城市好好生活吧！”

沈凌霜没有回答，此时的她已经连抬头看卓宣云一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仅仅一天之隔，早上来的时候她又多么气焰嚣张，现在就有多绝望。

乐无忧给她做完了笔录，眼看着她像一缕游魂似地飘了出去。

“她……没问题吧？”瞧她这副样子，乐无忧实在担心得很。

“不知道。”卓宣云还是双手环胸，靠在墙边，“证人保护计划开启后，连我们都不会知道她在哪里。你如果担心的话，不如调去后勤保障部，在那工作就可以随时回访涉案证人。”

“这不好吧？”乐无忧挑起一边眉毛，狡黠地勾起了嘴角，“卓警官，我的档案孔队长都已经收录归档了哟~我现在可是特案组的人了！你还想着要赶我走啊？晚~了~哦~！”

“啧！”卓宣云的眉心终于拧成了结。

“对了，卓警官，有一件事我一直很好奇：你为什么不穿警服？”

卓宣云这一脸无奈的模样逗乐了乐无忧，她终于问出了困扰自己一整天的那个问题：“警队不是规定了所有人工作时间都必须穿着警服的么？”

“不想穿。”

“啊？这——可以的？”

“不可以。违反警队规定就扣工资、记过、写检查。”

“那你怎么还……”乐无忧惊呆了。

“工资随便扣，检查小姜会写，记过等下次破案授奖时抵。”

“……”乐无忧彻底无语了。

她这是摊上了多么特立独行的搭档啊！恣意妄为，不守规矩还理所当然？她——这还算是警察么？！

和这样的搭档在一起工作，她的职业生涯还能有指望么？

乐无忧本以为再不会见到沈凌霜了，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她很快便再次见到了对方。

而见面的地点，正是在沈秋雨的墓前。

沈秋雨的尸首火化后很快就被安排下葬了。

她生前孤苦，死后伶仃，连个像样的葬礼都没有。落葬那天，还是孔队长表示：好歹也是替他们当了这么多年卧底，说起来算是半个属下，于是派了乐无忧作为特案组的代表去现场照应一下。

而卓宣云则直接告了假——没有申请的那种。

会在沈秋雨的墓前见到卓宣云，乐无忧其实并不意外。但当她看到沈凌霜也在时，脸上就有些控制不住吃惊的神色了。

沈凌霜于情于理都不该再与过去的自己有瓜葛。她应该安静地等着她的新身份批下来，然后消无声息地消失，变成另一个人重新开始。

雷老大的亲信是都死了，但谁能保证他们没有死忠余孽？只要有一个这样的人活着，沈凌霜露面就存在风险。

不过站在人性的角度，她倒是也能理解沈凌霜想亲自送亲人最后一程的心情。

数日不见，沈凌霜整个人瘦下去一大圈，整个人都脱了形。

站在墓碑前的她眼眶凹陷，眼中血丝遍布，憔悴得几乎只剩一副骨架。当风吹过时，乐无忧仿佛看到她被风吹得晃动了起来。

远远瞧着，形容枯槁的沈凌霜竟有些像沈秋雨临死前的模样。

乐无忧一脸担忧，沈凌霜却没有分半分反应。她裹着一件深色的大衣，安静地看着墓碑上沈秋雨的名字，好一会，才施舍了一个眼神给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