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好歹回来一趟,至少请我吃顿饭吧。”
“下次吧,”戚逸踩到了浅浅的积水坑,放轻了步子走过去,“我过几天就得表演。”
道别时,窦炀唤住戚逸。
“情侣分分合合,都是常事,你觉得呢?”
这句话几乎算是明示了。
戚逸停住脚步,片刻后转过头。
“是啊,不过我这种没什么情趣的大忙人,早跟恋爱绝缘了。”
跟聪明人说话有这点好处,寥寥三两句话便能明白彼此的意思。
窦炀耸耸肩,牵了下嘴角:“也别太累着自己,戏是演不完的。”
“知道了,路上注意安全。”
戚逸背对着窦炀,潇洒地挥了挥手。
熄了灯后,506舍员依旧在小声交谈。
潘杰翻了个身,对下铺的戴明道:“喂,咱们军训还有几天来着。”
“三天还是四天,我也忘记了,真想这样的日子早点结束,快点上课吧。”
张家鹏看着手机调侃道:“就咱们现在的演技,到时候上课也得经历煎熬。”
“不是说那位戚逸学长很厉害吗,听说不同年级间经常联谊表演,到时候可以偷师偷师。”
“得了吧,演技是看着就能学会的,那谁都能得奥斯卡了。”
“别灭自己威风啊喂,好歹咱们也进了南影了……”
漆黑的夜色中,萧崇柏听着舍友的议论,他想起了两个小时前无意观看到的那场表演。
他在影视作品中看过太多人饰演精神病人,但那样绝望又真切的表演却少之又少,大多数人只演出了疯,或者痴狂,却很难演出那种从骨子里汹涌出来的绝望。
可今天他从对方的那双眼中看出了浓郁的悲切,如浪潮般翻滚流淌的痛苦。
萧崇柏不得不承认,即使有着糟糕的初印象,但他被那场表演打动了。
学表演的不会不清楚,情感记忆仿佛是表演的伴生物。
难道那个人曾有过痛苦的经历?
又或许,他会比舍友口中的戚逸更懂如何表演这一类角色。
意识到自己在毫无根据地赞誉一位声名狼藉的人,萧崇柏有些不满地皱眉,很快翻过身,命令自己忘记脑海中的场景。
——
话剧看到一半,宁恺有事先走,等戚逸从剧院出来,外头已经下起了瓢泼大雨。
雨势惊人,晚上十点哪有卖雨伞的地方,戚逸淋雨走了段路有些遭不住,不得不在半途找了处广告牌落脚。
除了他,还有人在避雨。
戚逸随意地看过去,很快又别过头,在心里叹口气。
不是冤家不聚头,天气预报总在关键时候不准,两条定律完美应验。
如果不是手机没电,他至少能打车回校,还能少淋点雨。
哦,还有祸不单行这第三条定律。
萧崇柏认出了戚逸,后者大约是第一次吃了闭门羹,这次倒是规规矩矩地坐在长椅上,闭着眼小憩。
他眼下的泪痣在路过车灯的映照下若隐若现,休憩的状态显得眉目有几分脆弱感,让萧崇柏想起那天镜子前的惊艳表演。
雨在不急不缓地下。
手臂处传来轻轻的触碰,戚逸醒转过来,看到眼前的黑影,一时有些怔愣。
眼看雨势不减,萧崇柏从附近找到了块塑料板。
他手机倒是有电,但这地方偏僻,南影也在郊区,行程跨越了大半个首都,到目的地恐怕也快凌晨了,APP上排大半个小时的队也没有司机愿意接单。
他原本打算一个人离开,最后转头看向戚逸,最终还是因为不知名的情绪,过去将他唤醒。
“一起走吧,现在约不到车。”
戚逸见他态度友好,想到自己帮过对方一次,承这次的情也是应该的,更何况清冷雨夜容不得太多犹豫,于是同意了。
“谢谢。”
两个人别别扭扭地顶着一块脏兮兮的塑料板,在雨夜中跋涉前行。
走出几百米,萧崇柏听到身边人“喂”了一声。
戚逸轻咳了一声,尴尬地揉了揉鼻尖,低声道:“不好意思,我脚崴了。”
他本意是想让对方走慢些,但却注意到对方的脸色又变成那天吃闭门羹时的样子,目光中裹满了质疑与排斥。
萧崇柏意识到,同情心作祟不是件好事,才华与品行也不能划等号。
舍友说左征习性难改,又喜欢装可怜,曾经在运动会装晕,其实是想找机会骚扰背他的同学。
“难道你要让我背你?”
对方冷硬的语气让戚逸愣了一下,他垂下眼,抬起头时轻笑了下,一脸戏谑的样子:“开玩笑的,别当真。”
果然,接下来的路,戚逸走得既快又稳。
雨水气息夹杂着戚逸身上的香水味拂过萧崇柏的鼻尖,后调莫名像那支停产的香杉雨藤。
他不由紧了紧抓着塑料板的手指,离得更远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