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室的人怔怔的看着锦邺,沈清歌眉头微微拧起,他是一个善于伪装的人,此刻的模样竟让她看不出真假。 身为皇子,他今日大摇大摆的进了这沈府,难保有心人暗自猜测沈府与九王的关系,他这是擅自将他们捆在了一起。 沈清歌屈膝行礼,话音中别有深意:“王爷的王妃,不会是我。” 闻言,不仅是锦邺看了过来,便是沈府上下皆是呆怔的看着她,沈廉虽不愿自己的爱女成为皇权的垫脚石,不过既然是皇子亲自开了口,哪怕是拒绝,也决不能如此坦白。 锦邺未见怒气,目光轻柔的瞧她:“我偏就要你。” 沈清歌不再言语,目光微沉,锦邺打量着她,这是不高兴了? 他朝前两步停在她跟前儿,修长玉色的手轻轻拿过她的手握在掌心:“别气,你要信我。” 这模样… 沈廉眼皮子跳得厉害,莫不是清歌早与九王私定了终身? 沈清歌没给他面子,努力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她算是明白了,他今天来这一趟就是要让父母亲误会他们不清不楚,从而逼着父亲下决定,好黑的心肠。 这一对璧人站在众人面前,实在天造地设,众人却心思各异,沈廉实在是拿不准这九王到底是个什么心思,若说真要他们沈家的支持早干嘛去了? 突然就来示好,委实奇怪。 因着锦邺身份显赫,晚膳时便没有分家,沈府一家老小都陪着了,沈清歌换下斗篷,翠绿的小袄,脖子上围了一圈白色绒毛织成的暖脖,越显脸蛋精致,手上抱着汤婆,她从下着雪的长廊走过来,一步一行间,恍若人世间最美的颜色。 锦邺定定看她,再挪不开眼,他们之间的羁绊太深,虽两次三番想杀她,可却下不去手,反倒是自己这颗心逐渐变得不是自己的。 他是一个运筹帷幄的人,但凡做一个决定,都是反复思量后的结果,可是来见沈清歌,只是脑子里蹦出来,想来就来了。 沈清歌走过来,衣襟上沾了一些雪沫儿,锦邺抬手轻轻弹去,温和的声音响起:“冷吗?” 她抬头看过来,抿唇笑得美丽:“不冷。” 明明知道这是她的假笑,锦邺偏就高兴了些,他拉着她坐在自己旁边,摸了摸她手里的汤婆,有些冷了,锦邺朝穆青招手:“去换一个。” 穆青丧着个脸离开,真是邪门儿,前几天还想杀人家来着,今天就换了一个模样,不仅是他这么想,便是沈清歌都愣了愣,这位爷今日又是要做什么妖? 手里空空,她向来是有些怕冷,不一会儿手便冰凉下来,没料到锦邺将她的手拉进怀里暖着,一抬头,她看见一张笑得灿烂的脸,她自诩冷静,这时候也不禁红了脸。 “王…王爷,该用膳了。” 穆青换了新的汤婆来,锦邺放在她手中,拿起筷子给她添菜,这一顿饭下来,众人都吃得不太舒服。 锦邺给沈清歌夹的菜,她都会吃上几口,他知道她的乖巧不过是因为他的身份显赫,他竟有些沾沾自喜自己不是普通人,若不然如何接近她? 用完晚膳,锦邺总算起了身,临走前拉着沈清歌送他到门口。 他身量径长,沈清歌仰起头看他,一张脸碧玉剔透,像是上好的玉石,锦邺眯了眯眼:“好好吃饭。” “好。” “好好照顾自己。” “好。” “会想我吗?” 这是什么问题?沈清歌淡笑:“王爷走好。” “会想我吗?”他凑得近些,身上有好闻的龙涎香,沈清歌越发觉得这个人猖狂不已,竟然用皇帝的熏香,她冷静往后退:“会的。” 明明是假话,锦邺却笑了,他抬手扶她柔顺的发丝,附耳轻轻说:“既然你想我,我今晚来看你。” 又着了他的道! 沈清歌微微皱眉,想起自己也有画要交给他,轻轻回答:“好,我等着。” 多像情人间暧昧温情的对话,锦邺沉溺其中,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穆青觉得,主子怕是三百年没这么笑过了。 上了马车,锦邺的笑意逐渐敛起,吩咐车外的穆青:“把今天见到我进沈府的钉子拔了,敢打本王的主意,死一百次都不够。” 穆青重重点头,这才是他熟悉的主子,温情蜜意的时候简直像掉了包。 沈清歌进了屋,只见一家老小都拿惊讶的目光看着她,有审视的,有嫉妒的,有担忧的,她微微一笑:“清兮清禾还是王爷帮忙找回来的,那时候见过一面。” 老夫人冷哼一声:“狐媚子。” 景氏冷冷的瞧过去:“老夫人瞧我的歌姐儿温婉可人,知书达礼,哪里有一分狐媚子样?老夫人可别为老不尊,胡言乱语!” “你!”老夫人碍于大房的权势,而且锦邺仿佛对沈清歌十分感兴趣,她虽是个老婆子,却也懂得一些朝堂与后宅的联系,老夫人憋着气,暗怪自己的儿子没出息,杵着拐杖三步一跺脚的往自己院子过去。 “大哥大嫂真是养了一个好女儿。”沈宗假意拱手:“明日朝堂之上有的是趣闻可以说了。” 沈清歌掩唇低笑:“三叔要去说什么?让皇上知道九王爷来了咱们沈府一趟?皇上最恨结党营私,你这是想治谁的罪?莫不然是要治我大房的罪?三叔可别忘了,晚膳也是您陪着吃的,您还姓着沈呢,若是治罪您也逃不过!” “你!”沈宗怒指过来的手被气得发抖。 “三弟别气,歌姐儿牙尖嘴利惯了,你做长辈的莫不是要与小辈的计较?”沈廉悠悠然开口。 沈清歌含着笑,领着默书离了去,入了未闻居,她笑意收起,默书瞧见屋内的人,谨慎的关了门。 沈清歌皱眉:“王爷没走?” 那软塌上坐着的人,闲散悠然,瞧过来的目光幽深难测,她就知道,锦邺又在耍把戏了! 沈清歌让默书守在外面,屋内就她和锦邺两人,锦邺唤她:“过来坐。” 沈清歌抬脚过去,正要越过他坐下,万万没想到锦邺抬手来拉她,她始料未及,身子一软便倒进他怀里。 他的声音低沉绵柔:“刚走了一段,想你了就来了。” “王爷,现在没有外人,您不必做戏。” 她才不信他真是鬼迷心窍爱上她了! 锦邺扶起她的身子,骨节修长的手轻抚她的脸:“你怎么就不信我喜欢你呢?” 沈清歌目光淡淡的看他,轻柔的声音听来格外清冷:“不信。” 锦邺眸色渐渐变得暗沉:“这天下,没有我杀不了的人,可我却杀不了你。” 第一次,她站在彩漆红墙下抬眸看他,隔着漫漫风雪,眸如秋水,点点莹光,他突然觉得杀死这么个可人的美人儿有些可惜,只是没料到她没接他的梅花,柔意绵绵的声儿轻轻喊他“公子”,那一刻,锦邺知道这女子绝顶聪明,竟识破了他的杀心。 第二次,他捏住她咽喉,谁料她不惧死亡,冷冽清淡的目光与他对视,那里头寒凉如冰窖,明明只要他稍微一用力,她就会死,可是他却心软了。 第三次,她不仅不惧怕他的杀心,反倒想与他一较高下,如此一个温顺的女子,狠起来却如他一般。 那一刻锦邺知道,他这辈子都杀不了这个女子了。 他不是优柔寡断的人,也绝不拘着自己的心意,想见她就见,想抱也就抱,天下他敢谋,更何况她的心! 锦邺搂紧她,轻轻的道:“你记住,从今天开始,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沈清歌有一瞬的失神,片刻又恢复冷静的模样,重来一世,她从未想过要依附谁,她的仇她会自己报,可是不该招惹的人,她绝不招惹。 谁知道锦邺是不是第二个锦昭?毕竟他们都姓锦,都是皇族贵胄,帝王家向来都是无情的。 沈清歌垂眸,锦邺却将她越抱越紧,入耳的音色温情低柔:“你尽管依靠我,利用我的权势,利用我的一切,你不必逞强。” “我以前也曾想过依靠谁,后来时间长了发现谁都靠不住,这辈子只能靠自己。”她看着他,轻柔的道:“王爷今天喜欢我,明天还不知道又会喜欢谁呢。” 怀里的女子表面乖顺可人,其实绵中藏刀,柔中有刚,她看着它时状似柔情蜜意,眼里却什么都没有,他们是同一种人,善于做戏,善于伪装。 锦邺忽然抱起她放在床上,身子压下,沈清歌难得露出几分惊慌,锦邺挑眉一笑,小丫头还是会让怕。 他放下软帐,灯光变得昏暗,沈清歌眼里再不是冷静自若,耳根微微泛起红,用力的推他:“你放开我。” 再想说什么,皆是被锦邺印上来的嘴唇堵住,他的吻绵长汹涌,逼得沈清歌险些失了呼吸,他见她憋得难受,移了位置到她耳旁:“我不急,你喘喘气,我们还有一晚上。” 沈清歌气得不轻,十分想给他一巴掌,但碍于双手被他束缚住,已经失去了打人了机会,她怒目看他:“锦邺,你无耻!” 锦邺缓缓一笑,随即便开始脱她的衣裳,沈清歌努力想着办法,却总被被锦邺热烈的亲吻打乱,她的小袄已被甩到了床下,冷冷的冬日里,肌肤完全都在外头,她微微发着抖,情不自禁往他怀里钻:“别脱了,我好冷。” 锦邺的声音听来已是沙哑不成样子:“清歌乖,一会儿就好,我抱着你。” 她见他动作虽快,却很有章法,毫不粗鲁,想是怕吓着她,沈清歌扁起嘴,硬逼着自己掉了几滴泪。 正宽衣解带的王爷听见哭声,忙朝她看去,见沈清歌竟哭了,梨花带雨好不美丽,他立时愧疚不已,手足无措抱她入怀:“不脱了不脱了,咱们改日再来,你别怕,是我的错。” 没想到这招还挺管用。 沈清歌一脸委屈:“你说喜欢我,却来逼我做这事,还说让我依靠你,我看你就是想得了我以后再杀了我!” “绝对不是!”他用被子将她捂好,轻轻擦她的泪:“是我的错,莫哭莫哭,你这哭得我心都快碎了。” “那你穿上衣服回去。”因为哭过了,她说起话来软软糯糯,锦邺忙拿起自己的衣服,说来也是怪,他这二十几年,从未如此慌乱,没成想被一个姑娘的泪水弄成这样。 三两下穿好衣服,他见她这样,更舍不得走了:“清歌,我明天来看你。” 沈清歌瞧着他小心翼翼的模样,竟说不出拒绝的话,只道:“你回去吧,明天再来。” 穆青正在巷子里候着,见主子面色郁郁的走过来,他连忙迎上去,心想这沈姑娘莫不是惹主子不高兴了? 谁知锦邺却向他打听:“这姑娘哭了,该送什么好。” 穆青惊呆了,谁哭了!?沈姑娘?她还会哭? 连他都知道沈清歌兴许是在做戏,偏偏锦邺一脸深信不疑且自责的样子。 果然动了情的人都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