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顺利得不可思议。
——在潜伏在傅家老屋附近的人回来禀告,等了两个时辰也没见王道长出现前,他们都是这么觉得的。
何军师不可置信:“除了去傅家老屋,他还能去哪儿?还是说,他已经察觉了我们的计划?”
左渊和伏力没吭声。
身体支撑不住、早已陷入半昏半醒状态的徐少征却忽然睁开眼。
“我们忘了一件事。”
伏力扶他坐起来,他虚弱地咳嗽了几声,语气断断续续。
“埋在土里的箱子,不一定是金子。”
——还可能,是棺材。
左渊脸色大变,起身就要往外走。
何军师拦住他,说稍安勿躁。
“大周律法中对掘墓一事惩治得极为严厉,哪怕他是上师,此事透露出去也会折损人心。这件事他既然选择深夜去做,便说明他不想让人知晓,我们现在过去,只会彻底和他撕破脸,不如留在这,守株待兔。”
何况,他还有句话没说。
不管王道长去了哪儿,又做了什么,只要安排得当,这都是他们的机会。
再不济,也是一个把柄。
把柄只有成了那才叫把柄,掘墓未遂,那算什么把柄?
屋内陷入了一片死寂,似乎所有人都在权衡这其中的得失。
左渊牙关紧咬,指骨握得咯咯响。
恍惚间,白日里那个看起来冷冷淡淡的小姑娘又出现在眼前,丢下一句“这个可以消红疹”,便毫不留恋转身离开。
可翻开那张纸,上边却写满了零碎又细致的注意事项。
他忽而拿剑,起身大步向外走。
身后,正低低咳嗽的徐少征开口叫住了他。
他没回头,却停下了脚步。
徐少征又咳了起来。
他身体破落得仿佛一个千疮百孔的残暮老人,可语气却温和又坚定。
“一起。”
徐少征同意,身为他侍从的伏力又百分百支持他的决定,三比一,何军师犟不过,只好一同过去。
一路赶至山下,已过了丑时。
眼看着徐少征身体越发不好,左渊和李军师便提议他和伏力留下,他二人带着护卫上去。
徐少征拒绝了。
“此事与我也有关,无论如何,我得亲自去坟前赔罪。”
三人拗不过他,只好同意,由左渊先行,力气最大的伏力背着徐少征,并何军师和一行护卫在后。
左渊心里着急,一路疾行,很快靠近了树林。眼看着就要进入林中,他却突然停下脚步。
练武之人耳聪目明,五感绝佳,他意识到了不对劲。
这附近,太安静了。
风过叶梢,簌簌作响,除此之外再无动静,安静得近乎诡异。
在看见倒了一地的护卫后,他的神色就更加凝重了。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林深处传来的那声凄厉的惨叫。
“啊——”
是王道长的声音!
左渊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王道长身手并不差,又有一身神鬼莫测的仙人手段,在这之前,他们谁也不敢说自己有把握独自一人拿下他。可眼下,居然发出了这么凄厉的叫声。
莫非是遇见了什么吃人的野兽?
可他想到树林外那被同一色手法击晕的护卫,又觉得真相没有这么简单。
他放慢步伐,肌肉紧绷,一步步踩着软泥,向前走去。
进树林前,左渊已经做好了看见凶恶的野兽或是山匪的准备,他心神高度集中,气势如鹰隼般牢牢锁定前方。
可这一切,都在看清远处的人时,被打破。
他目光里带上一丝错愕。
“是你?”
面前的小女孩穿着一身单衣,发丝被风吹得凌乱,神情却一如白日冷静镇定。
不是白天里那个赠药给他的傅家小姑娘还是谁?
面对这么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姑娘,他应该直接上前的。
可眼下的情形,黑夜,孤坟,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对手,还有安然站在一旁毫发无损的小女孩,他再蠢也不会认为这些和她无关。
地上的王道长挣扎着抬起头,目露恳求地看向他:“救我,救救我……”
可傅长宁甚至没看他一眼,只是踩住藤蔓,用力一拉,他便在惊叫声中被重新倒吊起来。
左渊咽了口唾沫。下盘微抵,下意识做出了防御的姿态。
傅长宁却仍是不言不语。
她比白日里看起来更加不好接近。
如果说他白天里看见的傅长宁,还只是一个表面安静冷淡,实则内心很柔软的小姑娘的话;
那么此刻的她,便是真真正正的冷漠和视一切为无物。
他明明存在于她的眼前,却像一团无意义的虚无。
无法被她看进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