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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到野兔后,苍狼提着战利品,得意洋洋地走了回来,道:“看,我捉的兔子肥不肥?”
兔子毛绒绒的,捉兔子的小狼妖屁股后面也拖着条毛绒绒的大尾巴。
沉陵记得自己当时笑了笑,暗中替他将狼尾巴收好,道:“我烤给你吃。”
最后,他的提议到底是没有被采纳。论起吃兔的本领,自然是狼最拿手。他还有幸分到了一块兔腿肉,味道鲜香可口,咬下去,有一种汁水饱满的滑嫩感。
这些天云郎带回来的兔肉,他悄悄尝了几口,味道一如往昔,纵然是凡间大厨,也未必能将这一道菜做得这般极致绝妙。
只不过渺渺峰上的兔子怕是要遭殃了。
沉陵自回忆中缓过神,才发觉云郎已经走远了。
他倒是并不担心,天堑崖底只住着一头凶兽,早已被他驯服,方才他已授过意,不会伤及谷中的一狼一虎。除此之外,谷内就只剩一些花草鱼虫了。
云郎小跑着来到水潭边,弯腰伸手搅了下水面,入手沁凉。
作为一名受过教化、知书达理、澜沧宗名门出身的炉鼎,他矜持地环视了一圈,确定四周无人后,果断脱了鞋袜,“扑通”一声跳入水潭。
“呀,好冷呀。”
不过胜在水质清澈,风景秀丽,是个不可多得的游泳圣地。云郎玩了会儿水,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水温似乎高了许多,不那么冷了,反而温温的很舒服。
“难道是我游了几圈,体温上升,所以就不觉得冷了?”
略一思索,他觉得挺有道理,便转头继续泡了会儿水。
水潭底下,一头巨兽拱腰趴伏,口中不时吐出几颗火球,努力为潭水加温添热。
云郎语带向往:“听说凡间火山附近有一种水池叫做温泉,泡之能活络筋骨,消乏排毒。天然的热水浴池,肯定很舒服啊。”
巨兽:“……”
片刻后——水潭里冒起了阵阵白烟,云郎一张脸被蒸得泛出些许薄红。
“真的好舒服啊。”
潭中巨兽继续卖力地喷吐一连串的大火球。
云郎感觉有些热了:“不会越来越烫吧?”
巨兽动作一顿,片刻后口中重新吐出圆球,却是一连串蓝色的冰球。
云郎察觉到了水温的变化,略有些迟疑:“再降些温?”
水温果然降低了几度。
“再热一点?”
水温又稍稍变热了些。
云郎惊叹:“世上竟有如此宝地!太神奇了!”
他迫不及待地动用神识传讯,把这一惊奇发现告知道侣,最后期待地询问:“我们凌道峰也能挖出这样的池子吗?”
沉陵:“……可以。”
转头思考起妖魔界还有哪些厉害的凶兽逍遥法外,届时他新捉一只回来镇守地牢,现在这只就养在凌道峰上做一只“温泉兽”吧。
云郎如获至宝,高兴地钻入水中又游了几圈,等到好不容易尽了兴,他才恋恋不舍地爬出水潭,又问道:“池子大概多久才能建好呀?”
沉陵:“短则半日。”
云郎:“长则?”
沉陵:“一日。”
云郎满意了,但还是体贴道:“若是麻烦就不必了。”
沉陵:“不麻烦。”
云郎顿时笑弯了眉眼。
潭中巨兽终于伺候完人,四爪一松,肚皮贴住潭底圆石,张嘴吐了个气泡——狼妖洗澡怎的这般麻烦?总算是结束了。
——殊不知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云郎上了岸,便打算找一处山洞烘干衣物。他走了两步,忽觉背后一寒,回过头,就看到有个黑影朝自己袭来。这一变故着实突然,谷中静谧无声,人烟罕至,他方才俯瞰了许久,也没看到半个人影,怎么突然就有人杀上来了?
小炉鼎呆立当场,大脑一片空白,眼见着兜头一掌避无可避,他腿一软,坐倒在地。
敌人掌势变化不及,轰然拍向了云郎身后的巨石之上。
“妖、妖怪又来了。”
自从与夫君结亲,寻仇的妖怪真是一天塞一天的多。尊君道侣,是殊荣,更是考验,若想成就美满姻缘,还需动心忍性,经历多重难关,方能得道成侣……
危机关头,云郎满脑子浮现的都是些稀奇古怪的念头。
袭击者身穿黑衣,戴着巨大的兜帽,脸上覆着黑色的皮面具,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他一击不成,原地停顿了片刻,同一时刻,从茂密树丛间又冒出几个打扮相同的黑衣人,堵住四周,慢慢收拢成圈。
“夫君救我!”
云郎喊完这声,陡然间大脑一片眩晕,他扶住额角,晃了晃脑袋,突然觉得格外犯困……
失去意识前,他隐约听到水花飞溅的巨响,伴随着一阵破风剑鸣;脑海中,沉陵似乎说了句话,但他已经什么都辨不清了,身体一歪,倒在了地上。
水中凶兽破水而出,先是拱出小山似的脊背,再是狰狞的头部,最后显露山庞大身躯,发出声震遐迩的吼声。
巨爪朝着岸边黑影重重拍下,一连串“嘎吱咯嘣”的声音响起,地上的黑影转瞬间成了一团废铁残渣,其余黑影们纷纷四散逃窜起来。
凶兽慢吞吞爬上岸,身躯陡然又涨大了数倍,一条粗长尾部横停在黑影们面前,轻轻一扫,扬至空中,而后侧过脑袋吐出一颗炙热火球,将黑影们烧得七零八落……
沉陵显出身形,抱起昏睡的道侣,望着满地破铜烂铁,眼底闪过暗芒:又是机甲傀儡。
“嘀嗒……”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隐约有水滴石壁的声音传来,那声音由近及远,仿佛从天边尽头,慢慢接近,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晰。
朔烬猛地睁开了眼。
入目是一张棱角分明的熟悉面孔。沉陵闭着双目,微低垂脑袋,与自己离得极近。
朔烬只惊讶了一瞬,便平静了下来。
他早该知道,闹出这么大动静,剑门尊君又岂会真的放心闭关修炼?
如今见他出现,反而有种果不其然的踏实感。比起背地里不知搞什么鬼的神秘莫测,苍狼大王更乐意敌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动作。
虽然……这敌人目前还未表露过恶意。
朔烬侧过脸,打量四周。
这是一个光线极暗的山洞,洞顶有三处细缝,月关穿过细缝撒入洞穴,留下浅淡清辉。而沉陵正靠坐着一处石壁前,左腿曲起——自己便是倚靠在这条曲起的左腿上。
朔烬动了动身体,略有些不自在;又动了动手指,发现左手竟是被人捏在掌心,急忙抽回。
“醒了?”
沉陵话未说完,腿上一轻,某只身手敏捷的大狼已经窜去了旁边。
“老白呢?”
沉陵平静道:“我感应到狼王有危险,即刻赶了过来,将你救出,又替你烘干衣物,还寻了一处山洞陪着静坐。狼王醒来第一句话,便是问别人吗?”
这话说得着实暧昧,朔烬耳朵发烫,辩驳道:“本尊不记得求过你做这些!”
沉陵:“是我大意了,没想到那群机甲傀儡竟已深入此地,还连累了你。”
朔烬察觉到问题,疑惑道:“白日里都发生了些什么?”
沉陵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从地上站起,走到朔烬身前。
昏暗中,朔烬察觉腹部忽然搭上了一只手掌,猛地僵住:“做什么?!”
沉陵道:“你受伤了。”
受伤?
朔烬感受了一下:“没觉得哪里疼痛。”
“别动。”
沉陵的语气很严肃,一下唬住了苍狼。
“莫非我又得了什么疑难杂症?”
沉陵微沉着脸,轻轻扯开松散的衣带,指腹轻柔地点在了小腹某处:“这里。”
朔烬眯起眼,对身体伤势的重视盖过了被扒衣轻薄的不满,他低下头,仔细看了看自己的腹部,眨眨眼,又仔细辨认了一番,只看到上面有道极浅极细的口子,隐约已结起了痂。
“……”
这算哪门子伤?蹭破皮都比这惨烈些。怕是幼猫爪子挠出来的吧!
朔烬拢好衣服,利落地系好腰带:“呵。”
沉陵:“若我晚到一息,就不是区区一道细线了。”
朔烬原本还想继续发作,但听到了他语气中的担忧之意,又有些迟疑了。
“尊君大恩大德,本尊无以为报,在此谢过,行了吧?”
沉陵摇头:“谁说无以为报?相识相伴多月,我别无所求,只想知道狼王真名。”
朔烬皱眉:“你们人族真是奇怪,称呼而已。”他似是有些不耐烦,最后沉着脸道:“朔烬。朔取北地之意,烬则是余烬。”
沉陵:“余烬?”
朔烬:“凡人不是有贱名好养的说法吗,越是微不足道的名字,就越能活得长久。”
沉陵:“听闻千年以前,妖界三大妖王争夺地盘,祸及各族。北境有一支狼族被歼灭殆尽,只余下伶仃几只小妖活了下来。余烬,倒是不错的寓意。”
朔烬惊讶地望着他:“你竟然连这个都知道?”
若非姐姐同他提及,他都不知道自己名字的含义。
沉陵笑了笑,认真喊了声。
“朔烬。”
朔烬:“……”不就是称呼吗,为何听着这剑修喊他,莫名有种被占了便宜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