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人来得的确晚了,当朔烬赶到并隐身于树冠丛中后,才发现结亲大典已经结好了亲,正在开席。
远远望去,沉陵尊君坐在主位,他身侧坐席却是空的。
朔烬眼珠一转,又往场上众人环视一圈,发觉除了剑门弟子外,就只剩观礼席上受邀前来的客人了——竟是不见任何疑似“云郎”打扮的人。
“清鸿崖不愧为医修第一门,方才那‘解半’燃香,虽只闻了几息,却令人身心俱松,舒坦了不少。”
“我们也是沾了尊君的福,才有幸品一品清鸿崖圣香。”
苍狼双耳颤动,听着坐席上的交谈声,精准地捕捉到了一个词。
解半?
朔烬心神一动,那可是好东西啊。
解半,世间各种毒蛊咒,得闻解半消一半。
清鸿崖五百年炼制,方得三寸的圣香。虽只能解一半的毒蛊咒术,但修道之人,能去一半毒,便是有了无限生机。
他没想到清鸿崖出手这般阔绰,兴许……兴许绑了云郎,他不单能拿到长青松木,还能让剑门一并将“解半”也交出来。
巨狼甩了甩尾巴,眼底浮现贪婪之色。
天下好物,他从不嫌多。
台上的修士们还在寒暄,树上的苍狼已轻轻一跃,稳稳地落到一侧石壁后。
——云郎不在凭虚台,真是再好不过。
各方大能齐聚于此,云郎离了凭虚台,离了他那位剑斩群妖的道侣,还有谁能阻挡住他苍狼大王?
等他把那只落单的小炉鼎劫走了,管他沉陵是什么境界,都得乖乖任由摆布。
思虑间,苍狼身体抽长,重新化作人形模样,又想着掩人耳目,将衣衫化作了澜沧宗弟子的样式。准备妥当后,他便放出一缕神识,去搜寻那位“云郎”了。
“师叔祖怎会如此糊涂?长琴谷的孙长琦,敛芳宗的元清仙子哪个不是元婴期的英才,他……他怎么却偏偏挑了个炉鼎!”
神识还未放出多远,便听到一道尖利女音。
朔烬好奇地追逐过去,身穿素色长裙的女修揪着路旁的一根紫引藤,望着红绫翻飞的凭虚台,面露不甘之色。
“三师姐,别恼了。小心被旁人听见,惹剑门无光呀。”女修身旁,一名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劝阻道。
女修恨恨咬牙,语气里还带上几分委屈:“我远远瞧着他,只觉得矫揉造作,一个大男人,叫什么云郎,平白占人便宜,比苏灵溪还要会哭、会闹。实在是……实在是……”
她说到最后,半晌想不出合适的词,急得险些扯断了藤。
少年忙接道:“装、装腔作势!”
“对!就是装腔作势!”女修长舒一口气,复又不平道,“师叔祖怎么会看上这样的人呀?”
“怎样的人?”
朔烬想着那两人修为低微,加上自己还换上了澜沧宗的衣服,想来可以扮作观礼随行的弟子,跟这两个小辈探探云郎的底。
“呵!”
冷不防从阴影里冒出一个大活人,女修与少年齐齐倒吸一口气,面露惊讶。
朔烬笑了笑:“两位莫慌,我只是好奇。”他顿了顿,又问,“云郎,是个怎样的人?”
事关长青松木,苍狼大王罕见的谨慎,若照他以往的脾气,就该将人打败了威逼一番,这会儿轻声细语,已是给足了长青松木的面子。
谁料那两人非但没有半点领情,反而脸色大变。
女修更是吞吞吐吐,许久才说出一句:“你、你还问我?你怎么穿上澜沧宗炉鼎的衣服了?!”
朔烬略一思索,便恍然大悟:看来这位女修是对炉鼎有成见了。
炉鼎多为取乐寻欢之用,在正派名门眼中确实上不得台面,何况这还是位青春美貌的姑娘,想来是膈应澜沧宗炉鼎,连带着不给自己好脸色了。
说来可笑,人修总把“怜悯众生”挂在嘴边,实则最是爱分三六九等,看不起这,瞧不上那,委实虚伪极了。
朔烬压下心中不悦,正打算找番说辞,那名女修却是先一步跺脚:“被你听到了议论,我无话可说,你要告状……便去吧!”
朔烬挑眉:“告状?”这女修莫不是以为自己听到她背地里说尊君道侣的坏话,会去跟别人多嘴吧?那还真是多虑了。
人修果然是小家子气。
女修瞪大眼睛,脸色难看:“你可真是……不知廉耻!太……太过分了!”
说完,便拉着少年小跑着离开了。
被骂了满头满脸的朔烬沉默当场。
不知廉耻?
过分?
就因为他幻化的是一位澜沧宗炉鼎?
朔烬冷哼一声,满脸阴沉。
正道弟子,可真是迂腐保守,见不得半点污秽。早知如此,他就不变澜沧宗的衣服了。平白被两个小辈骂了!
可惜不能在剑门大开杀戒。否则凭方才那两人看他的眼神和说过的话,足够死上好几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