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俩倒是聊得很尽兴。” 靑婉一怔,这声音……她赶紧抬头看过去,那张记忆中无比俊美的脸就在离自己不远的面前,她不禁叫出声:“珩之?” 赵昊一愣,神色十分怪异地看了她好一会儿,仿佛在探究那双明眸下的心:“你怎么知道我的字?” 靑婉又是一愣,再细细看去,那个男人穿着一身淡青直缀,虽然没有戴宝冠、佩玉玦,但那份气度简直一模一样。但那张脸,细看是有不同,眼前这张脸还带着些青年人的飞扬和棱角,珩之的脸更从容温和,仿佛经历了数千年的时光打磨。 “你的字也是珩之?和我一个朋友的一样。”靑婉朝他扬起一个明媚的笑,虽然不明白眼前这个人和珩之有什么联系,但他乡能遇到神似珩之的人令她十分开心。 赵昊看着眼前这张杏眼弯弯、桃腮微红、现出两个小酒窝的脸颊,微愣,这孩子给他的感觉就像山坡上迎风摇摆的野生凤尾花,明亮娇艳、自然无害。 这是人间的靑婉第一次遇见四皇子赵昊。 此刻的他们不知,命运的齿轮正在缓缓转动,牵连着彼此的命运。 再次遇见赵昊,是在锦贵妃的寝宫。 贵妃红菱与丽妃打了起来,两人泼妇一般扯头发、掐胳膊上演了一场全武行。这真是闻所未闻的异事,即使再往上数几百年,也没听说过哪朝哪代的妃子直接自己上手互掐的,真真是惊掉了京城人民的眼珠子。 据说是丽妃娘娘先出言讥讽,贵妃这才恼羞成怒。更何况,贵妃本就出身乡野,一言不合就撕逼倒也正常。 正常个屁!十分了解红菱性子的靑婉一听就知道,红菱这是打算放飞自我了? 她平时再怎么活泼大胆,也不是无所顾忌的人,更何况阿娘教了几百年的鲤鱼精就这幅德性? “为何要顾忌?已经与爱人天各一方、与爱女分离两地,我还怕什么?日夜还要受那狗皇帝的折磨羞辱……”靑婉伸手堵住了她未完的话,虽然在她的寝宫,但这皇宫哪个角落不是皇帝的?哪里能彻底隔开皇帝的耳目? 靑婉早该想到的,红菱本就对皇帝有恨,又被皇帝害的与爱人女儿分离,怎么会安心在宫里做她的贵妃?可是,杨长岭作为宰相还在皇帝的手中,靑婉也时刻在皇后的眼皮子底下,这才不得不屈服,可心里的不甘发泄到哪里呢?自然是那些妃嫔身上。 皇帝不是说很爱很爱她吗?不过是飞扬跋扈一点、不过是惹是生非一点,你要把我怎么样? 抱着这样的心理,红菱可以说在宫里是横着走都可以。丽妃才入宫不足一年,这才招惹了她,君不见连皇后对贵妃都是能避则避吗? 难怪,未入宫前,靑婉就听有的宫人说,贵妃与六宫不睦,恃宠生骄。 其实,哪里来的宠?不过是自己硬抢来的人、妻,跪着也要宠完。 靑婉正要帮红菱上药,就听宫人来报,皇帝驾到。 皇帝是带着皇子们一起来的,迎驾起身后,皇帝先是看了她脖子上的几道红痕,然后端坐在上首不说话了。 靑婉不知怎么想的,起身拜倒,细声细气地说:“启禀皇上,贵妃娘娘伤口还没上药,请允许臣女为娘娘上药。” 此话一出,众人色变。皇帝抢了臣子的夫人,本就是一桩皇家丑事,捂着还来不及,靑婉这样赤、裸、裸地表达对贵妃的关心,挑明背后的关系,这让皇帝的脸往哪儿搁? 二皇子时年二十有八,曾带过兵的他眼里带着戏谑,准备看她的好戏;三皇子墨色瞳仁充斥着探究和考量;四皇子赵昊深潭似得目光扫了她一眼,继续面无表情;五皇子赵云眼中的急切和担忧几欲溢出。 当众人都以为皇帝会勃然大怒、借题发挥的时候,上首的皇帝突然起身上前几步,将靑婉扶了起来,一脸和煦关切地问:“快起来,何必如此见外?知道你是一片孝心,真是个好孩子!” 众人傻眼,靑婉却没事人一样,自顾接过侍女手中的生肌膏仔细为红菱涂上。 两人视线相碰的时候,靑婉看着得意洋洋的红菱有些无奈,她又使用幻术,幸好皇帝本不是意志坚定之人,否则,被人发觉那就不得了了。 过了好一会儿,第二盏茶也快被喝尽的时候,皇帝终于回过神,想起自己此来的目的,一拍桌子:“实在太不像话了!堂堂宫妃竟然大庭广众之下大打出手,你好大的胆子!”桌上的茶盏跟着震了震。 红菱和靑婉扑通一声,齐刷刷跪倒在地。 红菱不言声,靑婉却觉出不对。这打架的是两个人,专门跑来训斥贵妃是什么情况?另一个挑事者丽妃呢? 余光一扫,她就明白了。 丽妃是容妃的妹妹,而容妃正是四妃之首,二皇子的生母。二皇子正立在一旁,准是他近水楼台先得月告了黑状! 靑婉猜的不算错,二皇子早年有军功,母妃又身在高位,性子难免有些狗眼看人低的意味,还毫不掩饰许多见不得人的心思,耿直的厉害。 见靑婉目光示意二皇子,在宫廷五年的红菱自然更了解他的性子,转瞬明白了靑婉的暗示。只见她纤手一遮,脸上就开始梨花带雨,哭的是又可怜又可爱,难得的心机婊哭法。 “陈年往事难堪,臣妾本不欲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只要今日还能得皇上一点垂怜,被人说几句也罢;谁知我欲容人,人却不肯容我,今日丽妃妹妹竟说……竟说臣妾一人侍二夫,怎不一头撞死……臣妾如何没想过?要不是为了皇上……早在五年前就一头撞死在大殿上了!” 这一唱三叹的哭诉十分情真意切,刚刚还一脸冷漠的皇帝早已是满脸的疼惜和懊悔,走上前拉了红菱的手恨不得也陪她哭上一场,揽了她在怀里心肝肉地叫。 皇帝走前把二皇子训斥了一顿,耿直的二皇子不仅没看成热闹还得了一顿臭骂,心情十分不愉快,听到四皇子五皇子说皇后请靑婉去裕德殿用膳,便说:“儿臣也好几天没有去给母后请安了,正好一道去,还能吃上中宫的御膳。” 三皇子想了想,也道:“大家都去,也不好独独少我一个,也只好腆着脸去蹭回饭。” 靑婉想,皇帝离开时估计是一脸郁闷,虽然并不是很想去皇后那,但没一个想到自己也是孤家寡人,这就令人很不愉快了。 皇帝如何想且不说,眼下一大群人浩浩荡荡来到皇后的寝宫裕德殿,原本准备的小席自然是要换掉的,皇后急急忙忙让侍女后厨赶紧整治一桌上品御膳来,一时倒忘了请靑婉来的初衷。 等一桌人坐下,耿直的二皇子又来煞风景了:“怎么,以为自己救了五弟,就可以和我们平起平坐了?” 这摆明了是在找茬,不过是一道坐下没有等为尊的二皇子先坐就被戴了顶帽子,还扣的是个大帽子。 靑婉正要起身,五皇子一把按住她的肩。 “二哥,既然她于我有救命之恩,又怎好再细究这些小节?岂不是恩将仇报?” 二皇子突然狠狠瞪他,仿佛赵云话中有话,是在暗指他恩将仇报? 靑婉想不明白,这宫中太复杂了,自己还是赶紧吃完饭回家睡觉。 御膳确实赏心悦目,最后一道菜上来,众人正要提筷品尝,猝不及防,一个温软的小身子一头扎进了赵昊的怀里,扯着他的袖子直发抖。 她看到了什么?油爆大虾?! 啊啊啊啊!!! “靑婉,你怎么了?”赵云关心地问到。 靑婉心中崩溃,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抬头艰难地露出一个笑:“没事,我不喜欢吃虾。” 哪里是不喜欢,分明是怕得要死。赵昊抚了抚被她抓皱的衣袖,心中暗想。 谁知,不明所以的赵云还偏偏夹了一只虾放到她碗里:“你不要挑食,会长不高的,来,试着尝尝,很好吃的。” 好吃你个大头鬼!靑婉都要哭了,想也没想,迅速夹起那只虾扔进了四皇子的碗里。扔完了反应过来了,这是四皇子不是珩之,啊不,即使是珩之她也不能如此啊! “呵呵,吃了能长高,很好吃的,你多吃。”她扯着假笑说的一脸心虚。 众人看了看四皇子,想到他鹤立于众兄弟的修长个子,觉得杨靑婉一定是有意偏心,找的理由都这么牵强。 靑婉脸都要笑僵了,眼见着四皇子没发飙、也没给她翻白眼儿,才松了一口气。 其实他不喜欢吃虾,一切水产的都不感兴趣,但看着她战战兢兢的模样,扑进他怀里时浑身都在发抖。赵昊面无表情地吃掉了那只虾。 一顿饭,靑婉到底什么也没吃,一想到那盘子油滋滋、红赤赤的……她就浑身战栗。最后,皇后见这样也不成样子,便请侍女带靑婉到隔间休息,这才吃了几口侍女端来的糕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