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云念初才坐的板板正正,将头扭到她站的方向,说道。“穿好了。”
蓝沐秋点点头,随手付了钱拿了卖身契和衣服,然后就起身想走。
走了两三步她意识到不对劲,连忙回头去看:那云念初脸憋的通红,好的那一只腿拼命往前赶,将跛着的一只腿努力拖拽着,试图跟上她的进度。
她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她倒不是反感他走的慢,而是觉得自己实在太过粗线条。虽然不喜欢他,但换位思考,如果自己是他,恐怕也会觉得很为难的吧?
思及此,她走到他面前,然后微微地扎了个小幅度的马步,上身往前弯了弯,做出了背人的姿势。
见云念初没动,她解释道:“廊道很长。不过如果你想慢点走着散步出去,我也可以陪你。”
云念初抿了抿唇,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手臂绕过她的脖子,将身子俯在了她的背上。
他与她还不甚了解,为了使她放弃警惕心,或者说他不好拂了她的面子,于是就大胆地贴上去了。
而感到身上上来了人,她就及时地伸了手,然后挽住了他的膝盖窝处,保持了平衡。
她想到女尊社会对男性比较严苛,于是就将手掌握成了拳,用手腕来挽住他的下肢,来使接触面积最小化。
自她穿越到女尊以来,她发现自己拥有了如现代男子一般的力气。而这里的男人,则似乎力气都不如女人。
除了这点是颠倒的,其余倒也没有变化。只是在农耕文化下,力气就几乎等同于生产力,等同于权力啊。
她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自然没有注意到,快到门口时,云念初微微地转头看向身后的老鸨,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冷漠与憎恨。如果可能,他是一定要回来报仇的。
好不容易把他放到了牛车上,蓝沐秋本想着赶紧回去然后处理事情的,可是街边上贴的皇榜却引起了她的注意。
毕竟这大街小巷中仅仅过了半个时辰,皇榜从无到有,还贴了那么多,真是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虽然女尊国里面主要使用的是繁体文字,但她通过半年的学习,却也轻易地能够读懂。
这里面的大体意思是说:皇帝开恩鼓励大家发明创造。如果谁发明创造了好东西,就可以通过官府,层层审核上报。最终优胜者,可以得到丰厚奖励,乃至接受墨丞相或者武将军的接见。
蓝沐秋的眼睛忍不住眯了眯。
这倒是给她提了个醒:她与女尊国人相比,最大的优势就在于她掌握了现代知识,她可以降维打击。
她只要随便发明个历史长河中已经被发明的东西,而女尊国没有,那一定会受到青睐的。
“您识字?”惊诧的声音传来,让她反应了过来,看向了他。
她回过神来,看向坐在牛车上探头探脑的他,也温和一笑,道:“以前学过一点。这皇榜上写的大体内容是,向民间征集发明创造。我倒是有些好点子,到时候要麻烦你帮我把把关。”
见她似乎是有进取心的,于是他的眼神幽深了些,开口劝谏道:“您既然识些字,要是肯下下功夫来读书就好了。在新帝刚登基时,就下达了读书人可以免税的命令,哪怕仅是秀才也是如此。如果去掉那些赋税,倒可以省一大笔银子。”
他说的这一番话倒是发自肺腑、十分真心的。
毕竟在他没有完全逃出这里时,她与他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她若是发达富裕了,也好能对他不那么苛责。若她忙起来,他逃出去的概率总归要大些。
她不知道云念初的小算盘,还为他的体贴而微微感动,心中暗下了决心。
蓝沐秋倒是个有行动力的,很快就找到了当地县衙,然后找到了户部,让吏典帮忙找出人口册子。
黏黏糊糊的办了好久,吏典一味的翻白眼,一会儿说什么找不到册子了,一会儿说让她们等着排队,但就是不好好给处理。
后来,云念初戳了戳她,小声提醒她得塞银子,她才反应过来。
果真如此,她给了钱,册子立马找到了,队也立马变没了,她们很快地就签了字画了押,领到了土地和一间屋子。收拾完后,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又尴尬起来。
“你帮我拿一下卖身契,我去别的街买俩包子,那家的包子香。我要去半个时辰。”蓝沐秋特意咬紧了“半个时辰”这四个字,以表决心。
云念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买个什么包子,需要半个时辰啊?
特别是对方把他的卖身契扔给了他,然后真的若无其事地走了。
一开始他以为这是要试探他,结果真的亲眼看她大摇大摆地走出了他的视线。结果大街上人来人往,过了许久也真的不见她回来,甚至周围也不像是有眼线的样子。
他咬咬唇,不明就里。这个女人实在太奇怪了,似乎和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其实他以为她会选择其它人的。毕竟他在这里名声不好,还上了年纪。
也许,她是找了个借口,实际上去哪儿玩乐了,根本不想带着他?
或者,她就是为了那五亩地才娶的夫郎?
或许……她是故意放他逃跑的?她娶夫郎有可能是为了应付家族,实际上说不定她真的像他今天说的那样,身体不行。
他抿了抿唇,还是决定逃跑。
如果是试探他,不过是会挨一顿打的事情,可如果这是一次机会,错过了可就真的是错过了。
而蓝沐秋并非是心大,而是她的确是故意这样做的。她仔细研究过那朝廷政策,里面并没规定两人感情破裂了之后还得还地。
他逃了最好,否则多个陌生人在家里,她也会提心吊胆、怕对方谋财害命的。最关键的是,她亲眼目睹了那小倌馆的罪恶,心里实在抵触做这种贩卖人口的勾当。
她如此思虑着,还怕那小倌不跑,特意慢慢悠悠地买包子,还伸个懒腰原地站了好久,过了一个小时,她才磨磨蹭蹭地往回走。
果不其然,那小倌不见了。她原本计划的是,如果小倌不跑,就赚了钱之后给他找个好人家,如果跑了,那就跑了吧。反正多一个人不多,少一个人不少嘛。
她坐上了牛车,执起缰绳,正准备驾车离开,却听到远处传来一声痛苦的低声轻喃。
她不是好事之徒,但她还是忍不住多听了两耳朵,因为总感觉这声音似曾相识……
很像是某位小倌,挨打后的痛苦低喃。
准确来说,那位小倌,就是今天她才娶的夫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