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廊外狂风骤雨,而妖魔就在宅院里肆意游荡。
苏瑶在它们的低吼声与脚步声之中沉沉睡去,从天不亮就被拉起来梳妆打扮,又是上花轿又是祭祀山神地折腾了一天,她确实是累了。
黑暗之中,林厌玉睁开双眼,支撑起上身,倚靠在床头,看向走廊的方向。
妖魔的低吼在人类听来断断续续,不成音调,只是听在他耳中,却准确地传达着信息。
“血、血肉,给我你的血肉。”
一遍遍如此重复着。
出于妖魔的本能,它们发自内心地恐惧着凶兽朱厌,却又抵抗不了上古凶兽血肉的诱惑,疯狂渴求着一口口吞食掉他。
如同食腐的秃鹫一般,虎视眈眈却又富有耐心地等待在受伤猎物附近,只等猎物稍稍显露出虚弱来,便一哄而上,将其生吞活剥,撕扯成碎片。
不过是些连自己欲望都克制不了的畜生。
林厌玉无趣地想,看着窗纸上的影子交错,他的脸庞隐没在暗处,看不清表情,只眼中一点鲜红逐渐亮起,仿佛火焰燃烧,转瞬之间那红色的瞳孔便熄灭了。
他下了命令,声音轻柔却又包含威严。
“安静。”
外面的动静一下子停了下来,仿佛被人按了暂停,游廊上那一长串灯笼瞬间熄灭,映在窗纸上的影子也随着烛光熄灭而消散。
林厌玉哼笑一声,压下喉口间翻涌的腥甜,低头看向苏瑶。
她背对着他睡得很沉,只是不大老实,分明睡前还裹得严严实实的被子,如今已经被她踹到了一边,正瑟缩着窝在床的最里面。
林厌玉倾身过去,伸出手试探性地推了推苏瑶,低声叫她的名字,“苏瑶姑娘?”连着喊了几声,都毫无动静。
他的目光落在苏瑶的脖颈处,因着睡觉时的翻来覆去,交错的衣领已经散开,脆弱的脖颈完全坦露在他眼前,纤细白皙,仿若一折即断。
完全不设防备。
他眼中的情绪晦涩,指尖在苏瑶柔软的皮肉上摩挲了几下,也不知在想什么,半晌后才松开了手,靠在床头,继续注视着沉睡的苏瑶。
*
苏瑶醒得很早,她以前天不亮就得起床上山采药,早就养成了准确的生物钟,出乎意料的是玉郎君醒得比她还早。
甚至还给了她一个温柔的笑。
苏瑶刚刚醒来的时候脑子不大清醒,又被玉郎君的美色给冲击了一下,爬起来坐在那里好久才反应过来情况。
“苏瑶姑娘醒了?”他说了句废话,只是说这话的时候含着笑,很专注地看着她,极关心似的,温柔又耐心。
苏瑶眨眨眼,又眨了眨眼,脑子终于运转起来,“啊,醒了。”
“那……早安。”玉郎君沉思了一秒,侧了侧头,不太确定道,“是不是要说早安?”
他以前没有在意过人类打招呼的方式,当时并未多留心,如今要用到的时候却记不起来。
苏瑶愣了一愣,莫名其妙想起来已经好久没人跟她说过早安了。
如今乍听到这么一句早安,竟然还有些感动。
苏瑶是家里最大的孩子。父亲出走,而母亲的性子柔弱,遇事慌乱,最经常做的事情就是抱着几个孩子一起哭。
苏瑶算是家里的主心骨,咬牙撑起一个家,想着法儿的赚钱。
小小年纪就跟着大人一起下地,除此之外一有空就去山上采药,采山货,背着背篓很早就上山,深夜才回家,累到回家倒头便睡。
后来偶然听见苏母与旁人闲聊,说苏瑶是最不贴心的一个女儿,不怎么跟自己交心,不关心家人,也不想她的父亲,冷血又薄情,不知道随了谁。
想来,从那时起在她心中就起了隔阂,随之而来的还有安静生长却又越发不能忽视的负面情绪。
苏瑶细细回忆着,发现自己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停下来,这么安闲舒适地坐下来与旁人说说话了,也很久没人跟她道过早安了。
林厌玉只感觉苏瑶的情绪一下子就低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