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皇上。”沈清韵结结巴巴的开口,这若是不慎伤着其他地儿了,她还能说嫔妾给您揉揉,给您吹吹云云,可伤在这儿,让她说些什么好! 好在煊德帝似乎心情不错,并没有准备计较的样子,横打着把沈清韵抱过来轻放在床上,让她的腿自然的弯在他的大腿上。 楚怀坤往自己手里倒了药酒,双手合十使劲搓热了敷在沈清韵的膝盖上。 膝上火辣辣的烧,沈清韵瑟缩了一下,看着煊德帝认真的侧影,嘴角似乎带来抹笑意,果然应了家里给她请来教导的红馆的那句话,男人都是贱胚子。 热乎乎的掌心在膝盖上打着圈来回搓着,力道恰到好处,是她幻想着关于父亲的厚实感,疼痛渐渐散尽,节奏稳定的揉搓让沈清韵仿佛置身于温柔的大海,随着波浪晕晕的沉浮晃动,舒服到快要睡着,不由自主的从喉间溢出轻微的“嗯嗯”声。 “舒服吗?”声音喑哑缱倦。 “嗯。”答完了沈清韵才突然反应过来,睁大眼睛,果然对上煊德帝似笑非笑的暧昧神情,本能的就想把腿缩回来,但那舒服让她太眷恋,最终还是默默红着脸任他搽着。 沈清韵听见煊德帝带着揶揄的低低轻笑声,闭上眼睛装睡,她什么都听不到! 竟然真的就沉沉的睡过去了,入宫以来,她第一次睡得这么安稳。 沈清韵醒的时候是傍晚,自己身上已经换上了小宫女的衣裳,不知道是传了宫女进来服侍的还是煊德帝亲自动的手,不过看煊德帝饿狼般盯着自己的眼神,沈清韵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自己动手将头上珠钗卸尽,柔顺的头发瀑布般散开,楚怀坤伸手抚了抚,比年初时上供的那几匹蜀锦还要顺滑。 绾了最简单的宫髻,垂螺拂黛,她已经很久没做过这种未出阁的少女打扮,延颈秀项皓质呈露。 见对面的人直勾勾的盯着她看,沈清韵突然扯开笑脸,“爹爹。” 似娇犹嗔的调子如猫爪般挠在楚怀坤的心尖尖上,唤得他心里直发痒。伸出手去揽沈清韵的腰,这小人儿却灵巧的旋了个身躲远,楚怀坤搓了搓刚刚沾到沈清韵衣角的指尖,心里头痒得更狠了。 可还没等他发作呢,这小人儿又低眉顺眼的跪在地上请罪,“嫔妾怕误了回宫的时辰。” 好一个能掐会算张弛有度的沈家姑娘,偏得叫人没法发作,煊德帝黑着脸点了点头,“退下吧。” 趁着天色昏昏各宫刚传完晚膳,沈清韵偷偷的溜出了养心殿。即便她已乔装打扮,这会子外头也难有一两个宫人,但沈清韵还是不敢直接回青禾轩。 净择些偏僻小道七拐八绕东躲西藏的走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回到青禾轩,一颗心才可算落了地。 煊德帝从皇后宫里抱了个女人的事早在各宫中传得沸沸扬扬,也有些个指向青禾轩的声音,夏徽心里大约猜到,也拿不定主意,只和琯桃一起压着轩里的奴才不往外出一点动静。 沈清韵随便用了点晚膳就瘫在床上,这一天过得实在太长太累。 今日这事儿皇后那儿时肯定瞒不住的,不过既然煊德帝有心要保她,依皇后的性子应该不会节外生枝。 皇后母家南宫氏一族是大士族,绵延数代,即便是经历了改朝换代依旧稳固,其中秘诀大概在于不贪心,虽然族中子弟均入朝列士,但都未曾做到什么一人之下的权臣,且不收附傭。加之其底蕴厚重,身家清白,乃是王孙贵胄结交姻亲的首选。 皇后,就是煊德帝为了为了太子选的母亲,身世清白涵养高贵,还没有外戚坐大的威胁,某种程度上说,不是南宫家不贪,而是他们格局更大,要的更多。 现在沈清韵甚至怀疑煊德帝后宫子嗣单薄,是他自己有意而为之,他先帝晚年争夺皇位兄弟厮杀的残酷经历,他不想自己的儿子再经历一遍,所以这个太子他要让人挑不出一点差错的嫡长子。 只是皇后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身孕,煊德帝也放弃了吧。珍贵姬母家远在江南,虽说商贾轻贱,但至少不会在朝堂生什么事,也可以作为第二人选。 可偏偏在煊德帝决定退而求其次之后,皇后又突然有了身孕。 若是珍贵姬肚子里的能生下来,还是男胎的话,那到底是个长子,再加上珍贵姬在后宫的地位,难保以后不会生出什么狼子野心,接下来就是皇后请自己品茶的事了。 珍贵姬没有子嗣的时候,慧贤妃尚能凭一己之力制衡,但如今珍贵姬有了子嗣,慧贤妃就有些势弱了。再观自己,父亲沈瑜乃是煊德帝手下第一权臣,学生后辈旁系亲家遍布朝野,有着盘根接错的结党关系。 这样的背景后盾,再加上沈清韵的心智,足以支撑她爬到高位。 而正是有这样看似极具威胁的母家的沈清韵,对皇后而言是最安全的,因为煊德帝绝不会允许这样的女人生下皇子。 所以皇后要抬举她,来牵制珍贵姬,避免日后出现珍贵姬独大后宫进而对皇后的太子产生威胁的局面。 这件事煊德帝应该也是默许的,不然今天也不会保自己,时势造英雄啊!算下来这场龙争虎斗中,她倒是个浑水摸鱼坐收渔翁利的。 想着想着沈清韵就睡着了。沈清韵足够聪慧到去以理智分析出了后宫的格局,但她却忽略了女人的爱情和嫉妒,她忽略的这些,却最有可能让她陷入万劫不复…… 沈清韵是被外头淅淅沥沥的声音吵醒的,雨打芭蕉声声泣,一滴滴一点点的凄凉琐碎,浸湿了青石板路,许是离人泪。 沈清韵突然失笑,自己从不是什么自恃清高的矫情人儿,这会儿作什么感时花溅泪起来了,经这么一番雨水洗刷,等放晴了外头的芭蕉叶一定更是绿得阴凉喜人。 又闭着眼漫漫听了一会子,隔着窗户感觉外头黑得浅了许多,开口问:“琯桃,什么时辰了?” “才方卯时,因着下雨皇后娘娘免了各宫的请安,小主还能再多睡会儿。” 沈清韵看着自己才有些好转的膝盖叹了口气,“打水伺候我洗漱更衣罢。” 服侍时夏徽对沈清韵说,“昨儿小主睡下后,常公公悄悄把羲和公主送来了,正安置在偏殿。” 沈清韵才一拍脑门想起来,昨天承欢说了要跟自己睡,她竟累忘了这回事。 换好衣裳又赶紧去偏殿看承欢,奶娃娃正睡得香甜,从被子里伸出藕节般圆滚的小臂,沈清韵轻手轻脚的将她的小爪子放回被子里,又仔细的掖了掖被子,方缓步出去了。 “羲和公主同你还算脾性相投些,你就留在这儿照顾她,早膳一定要派人去御膳房盯着。”沈清韵一出来就低声向琯桃吩咐到。 “是”琯桃应声。 顾着皇后那头,沈清韵也来不及再细嘱咐什么就匆匆出去了。 好在沈清韵出门的时候雨小了许多,只朦朦的洒着,雨丝斜笼在脸上,因是仲夏也不觉得凉,清爽得舒服极了。林园里的茂盛草木沾了雨水,更加碧得喜人,湿润的空气里酝酿着泥土的清香混着青草味儿和各种花的香。沈清韵穿着天青色的翠烟衫子走在其间,远看去都要和这草木融在一团。 沈清韵到凤栖宫时皇后已然梳洗打扮好歪坐在贵妃榻上,看见沈清韵进来没露一点神色,只冲着春暖道:“沈才人湿了衣角,带她去后厢换件干净衣裳,仔细着凉。” 沈清韵听皇后这话里没给自己留一点推脱的余地,只好福身谢恩,跟着暖春去了。 到了后厢有小宫女捧上一袭淡粉的夏裙,按理说只随便找件绿色的外袍换上就好了,这意思是让自己从里到外换一身啊。 春暖看沈清韵面露犹疑,在一旁低声解释到:“娘娘今日看了碧色就头疼,有劳才人了。” 沈清韵微愣,依稀回想起来昨儿门口那个给她传话的宫女就穿着碧色布衫,皇后有意这是做戏呢。 既然两人已经不言而喻的达到了统一战线的共识,沈清韵自然要乖巧配合,换上了粉衣又将褪下的衣裳叫给春暖,“这衣裳就任凭姑姑处置了。” 沈清韵回到前头,又是福身行礼,皇后抚着肚子赐坐。 沈清韵刚坐稳,就听见皇后开口,“你倒是算计到本宫头上了。”字字凌厉,语气确很淡。 沈清韵心中无奈,面上确是恭顺惶恐的模样,起身跪下,“嫔妾惶恐。” 皇后目光越过沈清韵的头顶不知凝在哪里,“这会子册封的旨意应该已经传遍六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