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从蜀地过来,许喧总算是来到了京城。他这趟费了不少功夫,又是卖田卖房又是搭车乘船,陆路水路轮流着来,风尘仆仆的。
国丧三年期限已过,也就是说许喧重生已经三年了。不过他一个月前才记起来,自己原来是大梁朝的皇帝,还魂在蜀地这小子身上。
他本名裴暄,在位十五载,因为积劳成疾崩逝了。宫里无后无嫔妃,身后也没留下个子嗣,皇位最终给了过继来的宗室子。
这是由裴暄亲自挑的,为的就是无父无母背后没有势力,不过五岁的年纪容易掌控,好让裴暄给他的丞相铺路。
至于他这个皇位是捡来的,当年他的兄弟们夺嫡的法子真的是花样百出,最后全搭进去了,他父皇气急攻心也没了。皇位稀里糊涂地落在了裴暄身上,还是一个难收拾的烂摊子。
裴暄一度想不通这个烂摊子有什么好争的,幸好及时止损,呕心沥血、励精图治,才救了回来,要不然没准真在他手上亡了国。
这也要多亏了他的丞相大人——沈纵,说来也是奇怪,沈纵不是空有一身才华的泛泛之辈,谋略心计倒也有,却还是不懂这为官之道。若不是裴暄庇佑着,怕是早被人算计了去,哪能在丞相位子上坐的安稳得以施展抱负。
所以裴暄担心自己死后沈纵该何去何从,于是给他铺好了一条后路。立了个新帝留下个遗旨,当着众人的面托孤给丞相大人。
裴暄是不担心大权旁落的,毕竟在他眼里沈纵就是朵纯粹的小白花,不是什么狼子野心的人。
这一切当然不只是皇帝赏识臣子那么简单,更多的还是一种爱慕,裴暄肯定不会说出口的,憋在心里一憋就是十二年。
一直到死了,都没机会说出口。裴暄不清楚沈纵对他是什么感情,大抵是不讨厌的。
如今他重生了,本来什么都不记得糊里糊涂过了三年,现在又都突然想起来了。
于是成了许喧的他想试试,回京城一趟,见到沈纵哪怕只一面也好。
他重生的这具身体自小爹娘早丧,吃着百家饭长大,靠着留下的破草屋和两亩薄田度日。
偏偏人生的好又聪明,读了些书考中了秀才,在村里的学堂当了教书先生,日子虽贫寒了些也还不错。
可人也傻,为了救村口落水的两个孩子,自己不会水还跳进去,活活给淹死了。裴暄便是在这时还魂的,睁开眼时看到一群人,如见了鬼一般的神情,有的惊叫喊着:“诈尸了!”
从水里捞出来都没气了,喝了一肚子水,村里人都准备收敛草草葬了,突然又活了这不是撞鬼是什么?后来还找了神婆来看说是中了邪,灌了剂符水就说好了,此事也不了了之,裴暄顺理成章地成了许喧。
许喧没白当这么多年皇帝,不久前秋闱一举考中了举人,又想起来前尘往事,卖了宅子田地攒够盘缠千里迢迢来到京城。一是为明年的赴考,二是想着有没有机会能见到沈纵。
京城已是深秋,如今可是冷得很。
许喧甫一进城就去了附近的会馆,想着好好歇歇。上楼准备放好包裹,刚一踏进去大厅,便听到了一群学子的高谈阔论。
想必是与他同住的人了,许喧不大在意,默默地绕过去进了屋收拾床铺,干脆地往上一躺。
门开着外面的言语听得真切,许喧一时半会也睡不着,昏昏沉沉地听着他们说道。
听到那句丞相许喧一激灵,忙坐起身聚精会神地听起来。他之前在遥远闭塞的蜀地,很少能听到关于京城的消息。
提到沈丞相时学子们压低了声音,许喧干脆起身站在门边袖手仔细听着。
外面的人关于沈纵褒贬不一,许喧越听越不是回事,渐渐拧紧了眉。
这些人口中的沈纵,与他记忆中的小白花简直是两个人,怪道总说人言可畏。
直到听言沈纵有龙阳之好且广蓄男宠,许喧终是忍无可忍,真是一派胡言。
沈丞相不过是到了年纪都没娶妻生子,不过是恰巧都没看的上眼的女子,不过……
许喧虽这么想心里却逐渐发着冷,下一步却重重地推开了门,大厅里突然静了,众人齐刷刷地看向这边。
“这就是读书人,呵。”许喧指甲陷入手心,咬紧牙关冷笑着扫了他们一眼,“在背后非议朝廷重臣?”
他们面面相觑着突然都笑了,像是听见了什么稀罕事。其中有个发了话:“这位兄台不妨说说,我们都非议了什么。”
许喧神色有些不自然,咳了咳掩饰着窘迫:“沈相大人怎么会是……有龙阳之好……还养男宠的人。”
他们笑得更欢了,笑得许喧的脸色又黑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