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急色匆匆地往南山苑走去,一边捂着脸暗自咒骂,却不想忽然瞥见一闪而过白影,接着一路连着摔了三次狗吃屎,且一次摔得比一次诡异,一次跌得比一次惨。 她发疯似的甩开丫鬟的搀扶,毫不计形象地跑回屋里,扬手就几乎将能砸的东西全部掀了个底朝天,名贵的花瓶砸碎了一地,像是灾难现场。 冯氏听到动静后也吓了一跳,见女儿蓬头垢面,一身灰尘,尤其是那张白皙的脸,几条鲜红的指印分外刺眼。 她急忙上去抱住陆清,“清儿!你这是怎么了?快让娘看看!” 她几时见女儿这般狼狈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陆清呜咽一声,回身紧紧抱住冯氏,嘶声哭道,“娘!女儿不想活了!” 陆清清泪直下,一想到之前被陆棠那个贱人连煽了三个耳光就恨得几近咬碎银牙,她从小就娇生惯养,被捧在手心里呵护长大,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屈辱! “你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你的脸是怎么回事?”冯氏心疼地抚着陆清脸上那悚目惊心的红肿,顿时心头蹿火,也不等陆清回答,便目光锐利地看向杨柳,怒然喝道,“你是怎么照顾小姐的!说!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杨柳“噗通”一声跪地,磕磕巴巴地道,“夫,夫人……是二小姐,是二小姐打伤了大小姐!” 冯氏勃然大怒,“荒谬!陆棠那个下贱的庶女,怎么可能敢以下犯上!你再不说实话,就别怪我叫人打断你的腿!” 陆棠那个病秧子,就是给她一千个胆儿,她也不可能敢对清儿下手! “夫人!”杨柳不禁慌了神,正要道来事情经过,却忽然被陆清急促打断。 “娘!是她用卑鄙的手段暗算女儿!” 陆清扑在冯氏怀里嘤嘤啼哭,断断续续地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两只怨毒的眼睛红得像蝎尾上的针。 冯氏惊愕到了极点,怎么可能?陆棠那个小贱种可是在她的眼皮底下长大的,平日了见了她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娘,您可要为女儿做主啊!女儿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不杀死那个贱人,我心里真是如蛆附骨!”她一声声委屈的哭诉,哭得冯氏心都要碎了。 冯氏疼惜地抚着陆清的脸,温声细细地安慰着,“好,好,你先去休息,且放宽心,娘肯定不会放过那个下贱的胚子,替你出了这口恶气。” 当初,她还怀着陆清,陡然得知老爷竟在外面养了个外室,甚至还育有一女的消息,她心里虽然愤恨到了极点,但是为了表现自己的贤惠大度,还是咬着牙将这个外室接回府里抬了姨娘。 她心里想着,也不过只是一个低贱的乡野女子,回到府里还不是任由她拿捏搓磨?这些年来,这一对母女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一直安份守己,她倒没有将她们放在心里,却没想到陆棠这个小贱种居然敢对欺负到嫡长女头上来了? “看来是该好好地治治她。”冯氏沉声道。 陆清闻言,脸上隐隐露出兴奋的异光,有母亲出马,陆棠这次肯定会死得极其难看。她放下心,任由丫鬟搀着下去了。 “夫人,不如奴婢找几个手脚利索的,直接……”一旁的杏衣丫鬟缓缓上前,目光毒辣,扬起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她是冯氏的陪嫁丫鬟,也是她的心腹,绿衣。 “不必,去找四姨娘过来。”冯氏端直身子,缓缓走到窗边,依然是那副端庄慈爱的模样,只是眼底忽然流露出叫人毛骨悚然的阴鸷。 “这个小贱种竟敢这样伤我女儿,直接杀了她未免太便宜她,我要给她一个狠狠的教训,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抬起保养得极好的素手,轻轻托住身前的一朵娇艳欲滴的月季,反手一折。 “咔嚓”,犹如拧断了谁细嫩的脖颈。 …… 翌日,天边刚泛起鱼肚白,闲和苑的木门就被人一脚踹开了。门檐上沉积的灰落了一地,屋外刻薄的咳嗽声和咒骂声顿时此起彼伏。 “绿衣姐,屋里面没人。”一小厮到屋里打量一圈,随后弯着腰身向绿衣汇报。 “怎么会没人?这一大早她能去哪儿?”绿衣正想着,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众人纷纷转过身看向身后,却俱是怔在原地。 从院外走进来的陆棠穿了一身月白色的简装,她没有挽发,只是将散披的长发随意束起,露出一张清丽的脸。许是刚刚跑完步,她额前黏了不少碎碎的发,更显得小巧的面庞红润有光。 众人齐齐吸了一口,就连一向见惯大场面的绿衣此时也不由得暗暗吃惊。这是那个病秧子陆棠?怎么一夜之间就仿佛变了个人似的? 她迅速收回思绪,目光流转间又换回了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双手交叠,语气里带着不屑的鄙薄,道,“二小姐,夫人叫你去南山苑。” 陆棠扫了一眼,哟,来的人还真不少。 除了冯氏的贴身丫鬟绿衣和两个婆子,身后浩浩荡荡跟了六名小厮,一个个神态散漫,眼高于顶,手里俱是拿着腕粗的麻绳,见了她也不行礼。 看这架势,八成是冯氏要为自己的女儿出头了。 “哦,那就麻烦绿衣姑娘稍等片刻,我去换件衣服。”陆棠淡淡一笑,正好她也想去会会那位传说中的“笑面虎”。毕竟拔毛之前,得先掂量轻重不是? “等等!”绿衣伸手一拦,下巴昂起,语气缓慢而讥诮地道,“二小姐还是请吧,不然就你这身份,难不成还想让堂堂的当家主母等你不成?” 她漫不经心地目光在陆棠极其素净的装扮上上下一睃,脸上的嘲讽之意更浓,得罪了夫人,以后只怕连这样的衣服都没得穿。 陆棠看着她傲慢的嘴脸,这腌臜的堂皇门第里,果然都是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她不禁冷笑道,“绿衣姑娘,你好像搞错了,我就算是庶出的,也是陆家正儿八经的二小姐,而你只是一个卖进府里端茶送水伺候起居的下人。怎么跟了夫人十几年,礼仪规矩全让狗吃了?” “你放肆!”绿衣冷不防陆棠竟然当众回嘴,登时恼红了一张脸,怒道,“我可是夫人房里的一等丫鬟!代表的就是夫人!” 陆棠笑意凛然,“你是说夫人跟你一样牙尖嘴利,粗鄙丑陋?” “放肆!”绿衣气急,伸手就要扇她巴掌,却被陆棠反扣一拧,当即发出一声惨叫! “啊——你,你好大胆的胆子!竟然敢对我动手!你知道我是谁吗!”绿衣凶狠地叫骂着,她被反拧住右手,整个身子因此向右扭转,又因为个头不如陆棠高,只得尽量踮起脚。 她疼得清泪直落,脸上的脂粉被眼泪冲刷开来,活像一张没洗干净的调色盘。 陆棠微微一笑,“我对你动手又怎样?” 她霍然出脚直踹绿衣的脚踝,绿衣那杏色的身影顿时猛地重重扑倒在地,下巴磕出一片猩红的血迹。 周围的小厮婆子顿时看傻了。 绿衣扑在地上也彻底愣住了,那一瞬间竟然被陆棠陡然乍现的凛然骇得说不出话来。如果不是渗血的下巴提醒着她这真实存在的疼痛,她几乎不敢相信刚才对她出手的是府里那个讷口寡言任人揉搓的庶女! 她以前见了自己都是俯首低眉、畏畏缩缩地让路的! 绿衣捂着下巴,额间凸起的青筋和发红的眼睛显得愈发触目惊心,不禁冲着身后的小厮尖声嚷道,“还愣着做什么!给我把她绑起来!” 几名小厮被猛然叫醒,这才捏着麻绳纷纷围上来。 陆棠笔挺的身躯立在原地不动,而她扫过众人的眼神却像冰峰上的月影雾岚,极冷,极寒。 众人只觉得一股令人心惊胆寒的恐惧袭上心头,所有的话俱是卡喉咙里,所有的动作都僵硬在原地。 绿衣嘶声吼道,“赶紧给我动手啊!否则夫人不会轻饶了你们!” 小厮们见状不免有些心惊肉跳,但转念一想,自己人多势众,而她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庶女,即便伤着了夫人也绝不会怪罪。便大着胆子上前挥动麻绳,想要一举拿下陆棠。 陆棠清冷的面色上却毫无惧意,一把抓夺过麻绳,扭身一舞,麻绳就像是圆舞棍一般瞬间将她周围的几名小厮抽倒在地。 “啊啊啊!!——”小厮一个个惨叫连连,捂着被抽中的暧昧部位面如菜色,眼如鱼目。 陆棠提着麻绳缓缓走向绿衣,清冷的身影如从荼蘼地狱走出来的修罗一般。 凛然的阴影笼罩在绿衣的头顶上,绿衣只觉得心脏都哽到了嗓子眼,立即惊惶大叫起来,“陆棠!我可是夫人身边的人!你要是敢动我一分!我定会告诉夫人狠狠地治你的罪!” 陆棠嘴角轻轻一扬,笑意凛然如十二月里的清霜,“绿衣姑娘,你还记得你家大小姐昨天是怎么回去的吗?” 绿衣这才猛然想起,昨晚大小姐回去的一番惨像,都是出自眼前这个毫不起眼的庶女之手!究竟是怎么回事?她一个在后宅里深居简出的病秧子,是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么诡异的身手?! 她脸色骇然,而陆棠手中的麻绳如最凌厉的鞭子,伴随着她清冷的声音已经狠狠地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