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中也咬紧牙关狠狠瞪了一眼太宰治,就算他再不善于经营观察人际关系,此刻也不得不承认太宰治的话虽然难听,却有一定的道理。
但理解不代表认可。
羊之王对自己做的选择从未后悔过,他的确对“羊”抱有一种难言的责任感……或许、或许在某些需要包揽全责的紧要关头,同伴们也有错处,可总体来说,“羊”是中原中也信赖的同伴,也是其生活于擂钵街的理由。
怀着对同伴的信赖之情,中原中也下意识地排斥太宰治的一切发言,少年人有自己的步调,亦不是没有思考能力的孩童。
在中原中也看来,处理“羊”现在过于焦虑的气氛,两个流程便足够(虽然过程可能艰难曲折了些): 即发现问题直接指出、指出问题后再进行改正。
而这整个过程,不需要太宰治这个外人来插手。
中原中也钴蓝色的眼睛里盛满排斥,狮子鬃毛般漂亮的头发随扭头的动作划过一道小小的弧度,现阶段的“中原中也”与“太宰治”之间还没有什么显性的矛盾,因此重力使也不准备就着话题纠缠。
他不作声,忽视了仍在观察蟹肉罐头们的太宰治,几步踏前站在收银台旁边,目光扫向收音机侧的糖果盒——那是一般用来给不需要找零的客人补差用的,现在里面空无一物。
短暂的寂静里,店主的鼾声从员工休息室内穿出,透过遮挡的围布,声音越来越大。
距离上班时间还有半小时。
百生往自己的考勤打卡栏上画好对勾,转身站在员工工作区,简单把这里收拾了一下,又拿起蓝色的头巾系在头顶,仍旧戴着墨镜,工服内也依然是湿漉漉的外套,看上去却利落可靠不少。
这家便利店与“世界”赌场、公园形成一条直线,处于贫民区的边缘,平日里没几个人会来购买商品,因此日薪也低得可怜,那几百円的奖金,还是看在这里的确有些危险的份上加的保险钱。
意思就是员工拿了这份钱,做了这份工,万一遇见械斗被牵扯进去,店里也不会再给别的补偿。
总的来说,福利待遇极低,唯一的好处就是聘用员工不需看身份证明,喔、还附赠一件整洁的工作服,每天包一顿午饭(临期的泡面)。
百生看了眼刚才还被气到的中原中也,重力使盯着糖果盒不知道在想什么,身后的太宰治倒是一副说完话便事不关己的模样,抱着一摞蟹肉罐头哗啦哗啦地往桌子上一堆。
“结账——”太宰治举起左手示意,右手探进怀里取出一个看上去就价格不菲的钱包,他清点着森鸥外钱包里的余额,视线余光刚好碰上“长谷川泰三”锃亮的双眼……对,隔着墨镜都能感受得到的、闪闪发光那种。
太宰治打了个寒颤。
被男人这么热情地盯着的感觉实在微妙,太宰嫌弃地一闪身躲在中原中也身后,这时候操心师好像又毫不介意刚才的语言冲突了。
百生略显可惜地咂吧咂吧嘴,把蟹肉罐头装在一起打包好,将零钱还给太宰治的时候颇有些依依不舍的意思。
中原中也:“……你们俩在干嘛。”
猝不及防被当作挡箭牌的他才回过神来,见到的就是一个伸长手递钱、一个搁自己身后伸长手接钱的场景。
“在洁身自好噢。”太宰治回复,探出身子,拿着零钱在手中挥了挥,“怎么样,小矮子羡慕吧?”
“啊?你有什么可羡慕的。”中原中也不爽地啧声道,将一把零钱推给百生,“这是我之前欠店老板的,麻烦长谷川大叔帮我转告。”
“当然是羡慕我不需要给未成年的小鬼做保姆啦,作为首领竟然还要给下属还债……嗯…这么说又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你还真是可怜欸,明明是他们偷的东西,为什么要你来付钱?”
太宰蜜糖般的眸色里满是好奇,聪慧的他自看到收银机前那空荡荡的盒子、再联系到白濑扔出的糖果与中原中也一言不发的态度,差不多便猜到了真相。
真的有这么蠢笨的首领吗?
明明就是下属偷盗得来的东西,却偏偏要偷偷在背后作出补偿……实在是令人恶心的伪善。
百生也看着中原中也,等待回复。
在百生刚应聘的那天,店长就曾经暗示说总有些孩子来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偷东西,不过那群孩子的背景很硬,没办法管理,再加上每次货物有损后,都会有个像领头人一样的人物来补偿,所以也就不了了之。
「果然是中也啊……」老父亲AI在心里感慨。
这件事从听到后就有种隐隐的熟悉感,擂钵街盛传的“羊”的作风一向擅于强取豪夺,对着一家便利店下手也情有可原,只是中原中也这个首领的做法实在是有些出人意料。
“你有什么意见吗。”中原中也挑眉。
“羊的目标只可能是同样掠食他人、生存于擂钵街的野兽,我对正常做生意的店家没兴趣,以后会监督他们的。”
年轻的重力使补充说,并不觉得自己还钱这件事有多奇怪,他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但也不是无恶不作的家伙。
其实早在第一次白濑他们偷了酒回来,中也就制止过这种行为,只是没想到制止后一部分“羊”们还是不听劝告地接二连三带点东西回去,最近的事务太杂太多,中原中也来不及告诫,只好先补上一部分,然后找时间认真沟通。
中原中也确认钱已经被长谷川收下,回忆了一番自己付完买糖钱后的余额,手探向口袋又收回,决定午餐还是回“羊”的基地再吃。
他是真的不在意自己的钱用来垫付,因为白濑他们偷的东西,大部分都是用来给“羊”的大家生活——把整个组织的发展安危都扛在肩上的羊之王这么想到。
「……生,我好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