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吟是真没想到许向荣会出现在这儿。
她知道她爸妈早就提前查了她所在的实习公司,在她进来之前。即使如此,她也从未产生过,许向荣会真的来接她下班的念头。
因为许向荣实在是太忙了。
自她有记忆开始,对父亲的印象永远是匆忙和错过。她睡下时他还没有回家,她起床时他已经出门上班了,两个人的时间完美错开。
她的母亲也是如此。
不止是这些,还有漫无止境的出差。
许吟基本上是被爷爷奶奶带大的,两位老人有时候也会忍不住指责她的父母,说他们不负责任,一直在忙工作,很少关心孩子。
他们会向她道歉,但不会改。
小的时候,许吟经常哭,因为哭能引起大人的注意,能让他们关心她。渐渐的,她意识到哭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只会让自己看起来很弱,除了哭什么都不能做。
许吟并不怪她的父母。
她知道自己的家境很好,比绝大多数的人要好得多,所以她理解父母的难处,因为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家庭和工作,只能选择一个。
他们选择了工作。
大人间的闲谈,无非就是围绕工作和孩子,言语之间不免有攀比和炫耀的心态。
因此,她必须得变得非常优秀,才能不给他们添麻烦,也不会丢他们的脸。
等他们意识到隔阂产生,试图补救的时候,许吟已然形成了自己的性格和独有的一套待人处事的方式。
许向荣将她的惊讶尽收眼底。
他尴尬地摸摸鼻子,下了车,主动替她拉开车门:“爸爸妈妈也快半个多月没见你了,你一一个住在外边儿,我们也放不下心,好不容易抽出时间过来看看。”
清楚她不想被公司的人知道身份,许向荣特意停在离门口较远,位置偏僻的地方。待看到她的身影,他才开着车过来。
这会儿是下班高峰,这里是市中心,人流量和车流量都大得离谱,豪车的出现并不少见。
他在避免给她制造压力。
许吟眼皮子动了动,没多说什么,乖乖上了车。
瞬时的惊愕过后,许吟很快调整好了情绪,主动开口道:“爸爸,有什么事你可以直接和我说的。”
闻言,许向荣沉默两秒,忽地笑出声:“有这么明显吗?”
“有的。”许吟点头,嘴里念念有词,“以前你都是给我打电话的,这会儿亲自过来,肯定是有什么事想当面问我。”
而且,多半是裴沉礼的事儿。
果不其然,许向荣缓慢摩挲着方向盘的皮质表面,长叹了口气。他没和她拐弯抹角:“上星期,你去张爷爷那检查,他给我打电话了。说看你压力太大,又死活要憋着,给你进行了一下情绪刺激,你好像哭得挺可怜的,他诊所里的其他人都吓了一跳,不敢出来安慰你。”
知道她脸皮薄,他还用了较婉转的话术,张成和的原话是:“哭得眼睛都肿了,完全没法儿看。刚开始还有护士打算出去安慰她,看她哭得太惨,都不敢出诊室门。”
“……”
哈!
许吟连着懵了好几秒,紧接着,一股热意自脚底窜了上来,她瞬间从头红到脖子根,感觉天灵盖都隐隐冒着热气。
所以,张成和是故意说那些不好的话的,而且这个诊所当时还有其他人在。
这些人,全部听到了她的哭声。
完,蛋,了。
许吟头皮发麻,感觉自己能当场扣出整个故宫。
她再也不想去张成和的诊所了。
她咬着唇,细若蚊呐地辩驳:“也没有那么大声吧……吧……”
“这不重要。”许向荣说。
许吟:?
这不重要什么重要!她都社会性死亡了好吗!
下一秒,许向荣平静地抛出另一个惊天炸.弹。
“重要的是,你张爷爷告诉我,你走后,你带来的那个男人把他臭骂了一顿。”
“……咳,咳咳。”许吟直接被口水呛到,连着咳嗽了好几声,拍拍自己的胸口,真实地体验了一下窒息的感觉。
她明白为什么许向荣要亲自过来接她了。
她只带了一个男人过去,就是裴沉礼。
……
怪不得他说他有点事儿,要她去车上等他。
许吟还以为他是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处理……原来是去把张成和骂了一顿吗?
她自然不会认为裴沉礼会真的骂张成和,他不是分不清场合的人。多半是因为她哭的事儿,他去找张成和询问情况,帮她理论吧。
许吟鼻子一酸,心脏仿佛被什么温暖的东西包裹了起来,像冬日初升的太阳,在漫山遍野的大雪里,照进来一束光。
他是除了陈歌月之外,第一个愿意偏袒她的人。
对她表示喜欢,对她好的人,许吟遇见过很多,但是偏袒不一样。
在触及到会给自身引来麻烦的事情上,大多数人会选择袖手旁观,不想掺和进来。
许吟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好奇地问:“他怎么和张爷爷说的啊。”
许向荣变脸变得很快,气得吹胡子瞪眼:“你意思是真有个男人是吧。”
“……”
好家伙。
许家父母不是那种掌控欲强,什么都要管的那一类父母。相反,他们想法很开放,许吟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甚至,看她大学四年快过完了,都没有谈成一场恋爱,苏琴还担心过她的性取向,变着法儿地问要不要给她介绍点认识的优质男人,女人也行。
对此,许吟十分无奈,只好把陈歌月的照片拿出来给他们看:“我不是经常和你们提吗,这是我最好的朋友,陈歌月。”
许家父母马上打消了对她性取向的怀疑。
陈歌月都看不上,怎么可能看得上其他女人。
即使如此,许吟也不太确定,他们能不能接受,她和裴沉礼住在一起的事儿。
——尽管他们只是纯洁的雇佣关系。
他们肯定不会对许吟生气,但是她不想他们误会裴沉礼的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