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宁视线始终望着对面床上向内睡着的雪禾,半点都不敢出声。
她脑子里想的是昔日旧时。
侯府年夜宴后,众人邀着同去兰雪堂赏雪,夜里的兰雪堂,重重灯火悬在屋檐,高枝,将那一路的积雪映得璀璨生动。
那夜很冷,天上又飘着雪片,月宁搓着被冻红的手,方要贴到脸上。
手掌被裴淮捉去,他看她的时候,脸颊也浮起羞涩,月宁低头往回抽手,却被他塞了个手炉。
“你拿着,等赏完雪,再悄悄还我。”
随即,他高兴的背转过身,双手负在身后,连脚步都变得异常轻快。
月宁像揣着巨大的秘密,没人知道那夜的手炉,曾温暖了她为数不多的余生。
意识从回忆中剥离。
裴淮起身来,掸了掸衣服上的褶皱,存心看她咬唇忍着哭泣的狼狈模样。
月宁低着头,赤着脚走下床,把衣裳捡起来抱在怀里。
僵麻的身子疼的直不起腰,她背对着裴淮穿好衣服,又拂去腮边的泪珠,这才转过头来。
“你为什么...”她声音颤的带下眼泪,吸了吸鼻子继续问:“非得这样?”
裴淮笑:“哪样?”
神色坦然到理直气壮。
月宁捏紧拳头,想从他表情中找出蛛丝马迹,找出他带着前世记忆的证据。
可裴淮只是往后一靠,眉眼淡淡地挑剔着她。
“怕我说话不作数,不收你做通房?”
话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轻薄。
裴淮侧着头,好整以暇地看她眼底蓄满水雾,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我不用你收做通房....”
“不成。”裴淮嗤道,手指叩在案上发出嗒的一声响动。
“我得防着你祸害我大哥。”
裴淮踹开房门,廊下的风呜咽着扑进怀里,他顿了片刻,随即头也没回消失在黑幕中。
难得晴天,月宁从净房端着热水回屋,拿帘子挡在屋中间。
裴淮行事太狠,皮肤触到水的时候,像被针刺了一样。
月宁把水慢慢撩到上面,很快将污脏洗去。
穿衣服的光景,雪禾回来了,进门便一把扯开帘子。
月宁躲避不及,忙背过身心虚的扣上领口。
“不要脸!”雪禾看到那前怀青紫交加的印记,犹如烧起一团火,咬牙切齿地骂道:“下贱的东西,才刚进府里几天,就想着爬床!”
月宁端起盆往外走,被雪禾伸腿挡住。
“你真以为二公子稀罕你?”她冷笑着,极力想发泄出心中的嫉妒,“你跟楼里那些贱货....”
“让开。”月宁眼神清淡。
雪禾气的直哆嗦:“我不让又怎的?!”
月宁把水往前挪了下:“我不介意帮你洗个冷水澡。”
“你!”
月宁绕开她,径直往院外走去。
午膳前,长公主让月宁去了趟兰雪堂。
西边新进了两张顶好的皮子,她做了两件氅衣,纯白的给长子,银灰色的留给幼子。
月宁去兰雪堂的时候,大公子还在午憩,她把东西放下后,正准备走,裴淮就从阶下上来。
“二公子。”她福了福身,规矩的退到一边等他进去。
裴淮没说话,只用鄙薄的眼神看她。
月宁解释:“是殿下让我过来送东西。”
裴淮提步上阶,置若罔闻。
这个时辰,雪禾本该在长公主身边当差,可她关了房门,又鬼鬼祟祟爬上月宁的床铺。
时不时扭头看窗外,很是紧张的从怀里往外摸索。
月宁猫下身去,敛了呼吸声。
片刻,她慢慢抬起头,看见雪禾打开她的包袱,往里头塞了什么东西,许是因为做贼心虚,手都不听使唤,塞了好几次才成功。
月宁没作声,待雪禾收拾妥当,满头大汗地扇着帕子离开后,她才从隐蔽处出来。
半个时辰后,长公主便着人喊她过去。
雪禾立在长公主身边,孔妈妈在堂中,手里举着好长的单子,上头罗列着最近丢失的珍宝首饰。
“殿下,老奴合该以死谢罪,”她一通自我反省后,很快把火势引到月宁身上,“那夜我去库房巡视,听见里面有翻捡的声音,便去开门,谁知那贼人反应极快,眼看要被抓住,竟然跳窗逃跑,老奴无能,实在撵不上她。”
长公主转着腕上的镯子,淡声问:“可有线索?”
“有!”
孔妈妈中气十足,说着就从怀里摸出一枚耳铛,言辞凿凿:“本以为此事就这么不了了之,谁知今日老奴盘点货物,从犄角旮旯里找到这枚耳铛,老奴不敢自作主张,请殿下明察。”
雪禾扫了眼,惊讶道:“这不是月...”欲言又止,把那震惊怀疑演的惟妙惟肖。
“你认得?”长公主将三人反应收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