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默默地在心中补上这一句。
“唔,既然祯儿妹妹决心如此坚定,那我便答应你了。”
在对面小姑娘雀跃的目光中,隋小世子很有派头地道:
“习武之人,底功为重中之重,所谓‘根深则叶茂’,就是这个道理。底功细细分来,可分作上、中、下三盘功夫,其中又以下盘功为肯綮,故而,祯儿妹妹应当从扎马步练起。”
“扎马步我会的。”
小姑娘说罢,兴冲冲地跳下美人靠,在廊上摆出练功的架势。
“腿再迈开些,身子往下压,对了,就是如此,祯儿妹妹莫要晃了,坚持住哦。”
隋小世子指点完陆家小姑娘定好动作,就垂下眸去,挖了勺冰沙送入口中。
他的瓷碗里还剩一半冰块,因着暑热,已经化得差不多了。
庭间忽然簌簌起风。
杂着暑气的微风席过长廊,带起了廊间之人高高束起的青丝。
碗中冰甜还未见底,隋意便觉察到有一片暗影在慢吞吞地向他的方向移近。
他抬眸,对上了羞赧懊丧中的小姑娘的双眼。
“呀,祯儿妹妹怎的走过来了?是方才那地方不好施展么?”
“意哥哥不要明知故问!”小姑娘耳朵尖尖泛起粉色,咬牙道,“我,我坚持不住了。”
她从不知道,要保持一刻钟扎马步的姿势竟然是这么艰难的一件事情。
她现在腿酸得都要打颤啦。
隋小世子禁不住轻笑了几声,又问:“那祯儿妹妹还想继续学武功吗?”
小姑娘闻言,慢慢地低下头去,用右脚脚尖在廊间木地板上画了一个又一个圈,声音细弱地道:“想学。有没有,一下子就能学会的功夫呀?”
“抄近道可不算是个好习惯呢。”
见小姑娘羞愤得几乎要找地缝钻进去的模样,小世子又改了改口:“不过,寻常经用的自保招式,大约符合祯儿妹妹的心愿。”
小姑娘松了口气,抬起头:“我就学它。”
“好罢。”
隋意搁下冰碗,不疾不徐地理了理袖子,这才将双腿放下地,站了起身。
“招式亦分难易,祯儿妹妹先从最简单的学起罢。第一招,被他人擒腕时的解脱之法。”
他说着,伸出手:“祯儿妹妹,抓住我的手腕。”
陆宜祯依言用右手握上了他的腕子。
少年人的肌肤白皙微凉,同她热乎乎的手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且小世子的年龄已近成人,她一只手还无法将他的臂腕完全圈住。
“瞧好了。”
隋意话毕,缓缓地将手臂上提,紧接着,腕间一转方向,便将小姑娘的右腕往后倒压。
“嘶。”
不过一会儿,陆宜祯便感到抓人的手腕已弯曲到了极限,痛感传来的一刹,她飞快地缩回了手。
这等缓慢的举动便有如此效果,不难想象,当这一串动作快速连贯地使出时,能收到的成效会有多大。
“这招式太厉害啦!”
“祯儿妹妹瞧会了?”
“嗯。”
“那试试罢。”
……
一整个午间,陆宜祯不亦乐乎地同隋小世子学了好些个厉害的招式,到最后,后背都冒了细汗。
偏偏教人的“师父”浑身还清清爽爽地,半点热意也不见。
“祯儿妹妹须得明白,如今你年纪小,学了这东西,也未必能发挥它十成十的威效。所以平日里遇上险困,能避则避,切不可逞一时之勇,知道么?”
小世子温雅地与她一笑,嘱咐道。
“嗯,我记着了。”
小姑娘应承罢,想了想,又道:“不过我都十二岁了,离及笄也就两三年,我会很快长大的。”
隋意被她这话说得一愣。
他细细地端详着与初见时相比、仿似没什么变化的圆头圆脑的小姑娘,看了半晌,还是没办法把她同“及笄”两个字联系起来。
小姑娘这时,已经自顾地发散开了:“我都听我阿娘她们说了,及笄之后,女子便要开始议亲。但也不能着急,夫君一定要精挑细选。孟夫人说,她家大姑娘就是因为没选好夫君,以至于过得很不快活呢。”
分明是个还没长大的小孩儿,却一本正经地论说起了人生大事。
隋小世子觉得她这副神态很是新鲜,附和着接口:“嗯,这确乎是件须仔细斟酌的大事,那么,祯儿妹妹将来想嫁什么样的夫君呢?”
“我呀,唔,我想嫁一个,如我爹爹那样品性的夫君。”
小姑娘挺直腰杆。
隋意忍不住笑得眉眼弯弯。
蓦地,又闻她道:“或者……嫁意哥哥这样儿的。”
笑意微滞。
小世子眉头一挑,眸色深深地望着面前那双澄明清澈的眼睛,许久,才低喃地出声。
“若真是如此,祯儿妹妹怕是连哭都来不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