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天色已晚，街道依旧嘈杂，几辆拉货的面包车停在马路中间，喇叭发出哔哔叭叭的声音，两位司机好像发生了口角。

季怜星站在Pilot门口，下半身还是牛仔短裤，上半身已经套上了一件卫衣，卫衣的深灰色帽子扣在脑袋上，她背靠在电线杆上发呆。

江曙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季怜星纤瘦的身影，她的影子被橘色灯光拉长，卫衣套在她身上很宽松，好像能装下两个她似的。

“怎么了？”江曙走到她身旁。

季怜星转过身，取下帽子，露出整张脸，她的五官精致又立体，头发扎了起来，几根小脏辫配上烟熏妆，和白天对比起来的确是两幅面孔。

但这种野性的感觉并不影响她的好看，反而为她增添了一种气场，如同一片洁白的花瓣上滴上一滴鲜艳的血，虽然致命，但也相当吸引人。

“江总。”季怜星看着江曙，没眨眼睛，“五万块，不少了。”

江曙没说话。

“商家会拿走一半，短短半个小时，您直接亏掉25000块。”

“亏？”江曙有些费解，“这不是亏，金钱对我来说，如果能带来快乐，那就是物超所值。”

“打赏我能让你感到快乐吗？”季怜星就那么看着她，眼里透出冷漠的光，她有一点情绪，但不是愤怒，也许是经济能力上的偏差，让她有种苍白无力的感觉。

江曙盯着她深棕色的瞳仁，一种冰冰冷的东西在刺她，她觉得季怜星的目光里也许夹带了几分失落，或者说是难过。

“我以为你会快乐。”江曙说。

季怜星转过身，背对着江曙，“江总，老实说，有的时候，金钱让我感到痛苦。”

江曙看不到她的表情，仅凭语调去评判她的情绪，可她的语气却是如此的寡淡，想要试图去摸透她的心情，却什么都没触碰到。

江曙有些迷茫，她不爱钱吗？钱不能让她感到快乐吗？她还以为，十分钟前，季怜星嘴里说的那句“谢谢二楼的江女士”是发自真心。

可是如果钱不能让她开心，那她这么拼命赚钱做什么呢？她现在还是缺钱吗？

气氛有些僵，两人各思所想。

她们就这么站着，双双沉默不语，江曙想开口说些什么，还是没说，她不喜欢在这种冷场的时候主动开口。

街道的铁板鱿鱼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一股油烟味钻进季怜星的鼻子里。

咕噜。

季怜星肚子叫了一声，声音挺大。

“噗嗤。”江曙还是没绷住，终究是先开了口：“你是不是饿了？”

肚子不争气啊，没有办法，季怜星只能点头。

江曙觉得她连生气的样子都好可爱，伸手捏了下她的脸蛋。

“好了，别生气了。”

季怜星叹了口气，“江总，我没有生气，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你有钱，但——”

但我也会心痛，毕竟你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话卡在喉咙，没能说出口。

两万五又是她两个月的工资了，就算驻唱也要唱20场才能赚回来。

更何况她根本不可能收下江曙打赏的钱，最终肯定是要还回去的，所以还是酒吧老板占了便宜。

见小刺猬又是叹气又是愁眉苦脸的，江曙真的好希望她能开心一点。

“走吧，别想这么多了。我们去吃个宵夜？”

季怜星点头，“好，我给老板发个消息。”

季怜星提议去大学城的夜市街。

江曙已经好多年没有逛过大学城了，吵吵嚷嚷的店，形形色色的人，影影绰绰的街。

“江总，章鱼小丸子，吃吗？”两人漫步在街道，季怜星停在一家店门口。

章鱼小丸子？江曙上一次吃还是上大学的时候。

江曙点头，“可以。”

季怜星排入长队，见江曙还站在街边发愣。

于是朝她招手，“过来呀，愣着干嘛~”

江曙走到季怜星身旁，自动站在她身后，刚站没多久，两人身后陆续又排了两个男生。

季怜星眼尖，注意到这两个男生，看其中一个又是纹身又是唇钉的，尽管她不排斥这些，但男生的眼神让她不太舒服。

她轻轻拉住江曙的手，把江曙带到自己前面，而她自己选择站中间，把江曙和那两个男生隔开了。

江曙不明情况，看到那两个人的时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她心跳加快了些，连她自己都没有预料到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季怜星这是在保护她吗？说不清楚，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只觉得这个小细节让她心里痒痒的、酥酥的。

“这家店的章鱼小丸子超好吃的，大学的时候我经常和我的闺蜜来，美中不足的是每次都要排好长的队。”季怜星往前面看了下，估计还有十来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