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苗轻描淡写地摊手,“抱歉了,以前的事情,因为吃药治疗的缘故,我都不太记得了。” 她拍了拍牧川的肩膀,笑说:“忘了吧。” “那我先下楼吃饭了。” “哎,等等,我买了,我买了。”王一横将手中塑料袋递给她。 冬苗眨了眨眼睛,“谢了。” 她踩着一地破碎的金光,远去,转了个弯儿,身影消失在墙后。 牧川一提西服裤,直接在楼梯上坐了下来。 王一横倚着扶手,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皱巴巴的软包烟,他低着头,从包里叼出一支,又将软包递给牧川。 “学弟,来一根儿?” 牧川连抬眼的力气都没有,他的脑袋抵着栏杆,眉眼低垂。 王一横从兜里摸出打火机,刚准备点上一根儿,一抬头,正望见头顶上用A4纸打印的“请勿吸烟”告示。 他悻悻将打火机塞进兜里,叼着烟嘴儿,一点点濡湿烟嘴儿,吸了吸烟草味儿聊表慰藉。 “我说啊,你还当真了吗?”王一横低声道:“我怎么觉得这像是你家小姐姐为了拒绝你,故意说的借口呢?” 牧川一动不动,配上他煞白的脸色,像是成了雕塑。 他的手臂搭在膝盖上,手指无力地垂着。 王一横捏着那根烟重新插到烟盒里,“喂,你倒是说句话啊,我说,你这到底生的是什么病?有小姐姐在你就舌灿莲花,没小姐姐在你就不会说话,更可气的是她的照片居然还有什么间接作用,你这病是专为你家小姐姐而生的吧?” 他依旧一声不吭。 王一横狠狠一拍腿,“得,真是服了你。” 他大摇大摆地在他面前蹲了下来,“哎”的一声,敲了一下栏杆。 牧川的脑袋跟着栏杆震动,他抬眼瞟了王一横一眼。 王一横笑了一声,“嘿,你可终于看我了,快快快,赶快振作起来,你家小姐姐还在车上等着你呢。” “她说的话你也别太放在心上,这些女孩子找的借口我都见识太多了。” 牧川皱紧眉。 “你可别不信,我相过亲的女孩子手拉手可以绕地球一圈呢!” 牧川递给他一个嘲讽的神情。 王一横举起双手,“好吧,好吧,我说老实话,没有那么多,不过,她们有些善良的,不想跟我交往,就会说自己有什么病啊,其实,哪有啊,就是为了不让我纠缠而已。” 牧川的眼中亮起一丝光。 王一横心道,造孽哟。 他继续劝道:“所以,你别放弃啊,烈女怕缠郎,嗯,你平时太高冷了,再软和一些,丢掉脸,把自己十年暗恋的坚持全都拿出来,生了病,没有那时候的记忆,没事儿!你俩可以再创造啊!” 这话算是说进牧川的心坎里去了。 他咳嗽了一声,认真点了点头。 王一横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学弟,快去吃饭吧,你家小姐姐正等着你呢。” 牧川总算重新振作起来。 他站起身,掏出手机,在屏幕上打出几个字,展示给王一横看。 ——“你被女人拒绝的经验果然丰富啊。” 王一横的脸瞬间扭曲,“你丫混蛋!” 牧川收回手机又打了些字。 王一横抱着胳膊说:“你要不是不道歉,我就去你小姐姐面前抹黑你,你看着吧,我说到做到!” 牧川将手机重新展示给他。 ——“我觉得她不是撒谎,因为我与她相遇就是在医院里。” 哦,合着你俩都是精神病?那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王一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牧川低下头,碎发遮住了他的眉眼。 他在一个手机app上打字,干巴巴的电子语音将他的话全部读出。 “我很后悔,我该想到的,我该更小心一些对她的。” 王一横叹了口气,“你听我说。我觉得她并不需要别人小心对待,你想啊,如果因为你说不出话对你小心翼翼,生怕伤到你,你会有什么感觉?” 牧川抬起头,眨了一下眼睛,他将手机扣在胸前,张开嘴用口型说:“我知道了,我该像对待自己一样对待她。” 毛茸茸的阳光裁剪着他的碎发,他粲然一笑,眉眼都在发光。 王一横老怀安慰,颇有一种自己小猪长大了,学会正确拱白菜方式的感觉。 牧川出了门。 外面天色正好,雪后的天透着一股清爽的冰蓝。 他抖了抖肩膀,竖起衣领,搓了搓红通通的双手,朝手掌哈了一口热气。 真冷啊。 也不知道谁在门口撒了一滩水,一晚上冻成了冰镜,他一脚踏上去差点滑倒。 牧川踉踉跄跄地走到车边,弯下腰,透过窗户往里看。 车内,冬苗的额头抵在方向盘上,顺滑的青丝垂在她的腿上。 牧川伸出食指,抵在冻上窗花的玻璃上。 指尖的冰凉一直蔓延进心里。 他在窗花上轻轻勾画,完成后才曲起快要冻僵的手指,在玻璃上敲击两下。 冬苗猛地被惊醒,她拂开盖住脸颊的青丝,却见白孔雀尾羽般的窗花上被他挠出三个字—— “对不起。” 后面还有一个简单的笑脸。 他将自己的脸贴近那个笑脸,双手食指抵在嘴角,往上一挑,露出一个夸张的微笑。 冬苗“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她连忙帮他打开车门,笑着抱怨:“你在门外闹什么呢,也不嫌冷。” 他将自己窝进座位里,连忙关上门,挡住了门外的冷空气。 “身体搞笑虽然老土但很好用。” 冬苗摇了摇头,将一旁放着的早点塞到他手里,“你快点吃早饭吧。” 牧川握住热气腾腾的豆浆,脸颊微微红起来,“谢谢姐姐。” 冬苗瞟了他一眼,“谢我做什么,这都是你学长买的。” 牧川摇头,“这包子是学长常买的那家,在他工作单位附近,离这里可不近。他应该是在店里吃完早饭,顺便给我们带了两个包子,等走到这里大概都凉的差不多了,他虽然好心,却不细心。” 冬苗握紧方向盘。 牧川低下头,温柔地勾起唇角,眼里的蜜糖快要流进豆浆里去了。 “姐姐一定是注意到了这点,怕我吃到凉的东西,才特地去附近买的豆浆。” 他扭过头,甜蜜地看向她,“姐姐的好,我全都知道。” 冬苗的脸颊动了动,撇开了脸,用后脑勺对着他。 “啊,天才弟弟,这次你又猜对了。” 牧川像是偷到灯油的老鼠般,露出喜悦的笑容,他将吸管塞进去,大大吸了一口。 姐姐总是这样假正经,还能怎么办呢?他也只好受着了。 牧川觉得自己像是陷进了甜软的棉花糖里。 冬苗重新转过脸问他:“是不是太甜了?” 牧川眼里开出了小花,“不呀,刚刚好。” 冬苗砸吧砸吧嘴,一嘴腻歪的甜味儿。 这店家都快把糖罐子倒扣进去了,还能不甜?该不会她味觉失灵了吧? 两人重新上路,没多远,便进了这座县级市的市区。 牧川一直盯着窗外,突然出声:“停车。” 冬苗忙找了个可以停车的地方。 牧川笑说:“姐姐等等我,我去买点东西。” 冬苗点了点头。 他开门下车。 冬苗百无聊赖地摸了摸少了个耳坠的耳朵,心道,早知道就把一对儿都送给他了,她也该买个新的了。 她的视线扫过四周,果然发现了一家金店。 她刚准备下车去看看,手机却响了起来。 冬苗低头一看,来电者的还是那个人。 她放在方向盘上的手僵住了。 等她做好心理准备,去拿手机的时候,铃声又停了。 她愣了一下,下一刻,立刻把这个电话抛进了黑名单中。 她把手机扔到副驾驶上,手指抵进头发里,五根手指按着头皮,如临大敌地盯着手机。 “躲也不是个事儿。” 冬苗咂舌,“年纪小的男人有时候可爱,有时候就未免太过缠人了。” 她呼出一口气,决心听听看那个人还能说出些什么鬼话。 她捏着手机,将那个号码不知多少次从黑名单中拖出。 然而,她等了好久,电话却不再打来了。 “咔——” 车门猛地被拉开,一股冷气灌入。 冬苗抬起头,却见牧川单膝跪在座位上,朝她探出手。 她没动,神情透着丝疑惑。 牧川微微一笑,微凉的手指划过她的脸颊,捏住她的耳垂,轻轻揉了揉。 冬苗只觉得一阵细小电流蹿入,整个人都颤了一下。 她很敏感的! 下一刻,她耳垂一凉,似乎被他扣上了什么。 他的手指温柔地扶着细细的耳坠链子,视线几欲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