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洁回到出租屋已经凌晨,打开门,屋里空荡荡的。
客厅窗户忘了关,冷风钻进屋里,吹得墨绿色的窗帘到处飞。
下午那场雪下了不到半小时,蜻蜓点水般飘过上海,不带走半分情分。
要不是那场直播完完整整记录了下来,关洁甚至怀疑今日上海有没有下过雪。
又或者,她在医院见到的人真的是祝政吗?
直到进了门,换了鞋,甚至躺在床上了关洁还在想她到底有没有看错。
这两年日子过得浑浑噩噩、漫无目的,要不是朱真每天在她耳边唠叨,她甚至分不清今年是哪年哪月。
她本以为他跟祝政不会再有交集,就算有一天相见,他俩必定以难堪收场,殊不知是如今这模样。
按理说,他还没到出狱的日子吧?是什么时候出来的呢?又为什么来上海了呢?
有太多疑问盘旋在关洁心里,可她想破脑袋都没法探究出一二。
睡到下半夜,关洁接到朱真打来的语音通话。
关洁还未及出声,那头的朱真率先哭出声来。
哭声夹杂着呼啸的风声一同传入听筒,关洁睡意醒了大半。
“西西,你能不能……能不能来接我?我被杨竞文扔在马路边了。我……我找不到路,也打不到车,手机也快没电了。西西,我是不是不该一次又一次地相信他?”
“我再也不要跟杨竞文在一起了。”
电话里,朱真的话一句接一句往外冒,说到最后哭声由小变大,变成嚎啕大哭。
许是哭得太过专注、伤心,关洁那句“你现在在哪”她并没听见。
通话结束,关洁留意了一眼时间——凌晨一点二十六分。
换好衣服,关洁拿着钥匙手机匆匆出门。
电梯就停在六楼,关洁摁下下行键,一头钻进去。
红色数字不停跳动,最后安稳停在一楼。
滴的一声,电梯门打开,关洁快步走出,一路越过大厅、半敞的玻璃门、保安亭,站在种满梧桐树的马路边打车。
夜不算深,马路上车流依旧很多,一辆接一辆的五颜六色、各种牌子的私家车一晃而过。道路两边,路灯一一隔着一定距离排列,蔓延到深黑色的天边。
光秃秃的梧桐也被晕黄灯光照得亮橙橙的。
到底是冬季,冷空气席卷过来,打在身上冻得人发抖。
关洁出门急,身上只披了件深紫长开衫,里面裹浅灰薄毛衣,下面是一条阔腿牛仔裤,膝盖处挖了一个大洞,露出小片白皙细腻的皮肤。
短发及耳,风一吹,有几根落到嘴唇多了两分凌乱。
她身上的冷清、疏离感在这夜里更甚,像缓缓飘落的黄叶,北京的深秋,还像长江中下游的梅雨季节。
关洁拦了不到五分钟就等来一辆出租车,出租车司机是个外地人——中年,偏瘦,一身灰扑扑,看着很老实。
嘭——
关洁挤进后排,关上车门,抬头朝前排的司机报了朱真给的地址。
司机听到地址腼腆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说:“姑娘,我刚干一个月,路况还不熟。您说的地方,我还没走过。”
关洁听到一口塑料□□,脑子嗡了一下,问:“会用导航吗?”
男人从兜里窘迫翻出一只破旧、边角磨褪色的翻盖手机摊给关洁看。
关洁秒悟,主动说:“我给你指路。”
途中,关洁怕朱真一个人出什么事,一边给司机指路一边给朱真发短信稳定她的情绪。
----
凌晨两点,关洁在郊外一森林公园找到朱真。
找到时,朱真蹲在马路边,满身狼狈。
中午精心化的妆已经被泪水冲得斑驳,脸颊上挂着两条黑色水渍,是眼线。
裙角满是泥点子,连带着她一直宝贝的LV包也没能幸免,被丢在脚边的水坑里泡着。
关洁扫视完,弯腰捡起包,翻出里面的钱包、气垫、口红、钥匙,将包口朝下,手指捏住包角两端倒出里面的污水。
倒完,关洁将东西重新放回包。
朱真早在关洁赶到时便从臂弯抬起头,坐在马路边,眼神呆滞地看着关洁处理这一切。
出租车司机还等在一旁,关洁垂眸看了看朱真,见她一脸可怜相,忍不住叹了口气,抬手拍拍朱真后脑勺,用近乎哄人的口吻安慰:“乖,别哭了,回家。”
哪知,这话一下子戳到朱真内心柔软处,朱真刚收拾好的情绪立马不崩瓦解,一把扑在关洁怀里放声大哭。
嘴里断断续续发誓:“我再也不要爱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