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太皇太后并不欢欣,她现在的日子过得很好,她并不想有那么多的变数。
崔从筠美目一转,又扑在她身边娇笑道:“姨祖母可别担忧,你瞧皇后那蠢笨的样子,这么多年也下不来一个蛋,想来皇帝也只是顾念旧时情义,不得不多忍耐几分罢了。”
太皇太后没说话,崔从筠毕竟年轻,就像很多人一样,因为皇后退居后宫多年,便有意无意忘记,她曾经带领玄武军打下半壁江山。太皇太后见惯世情,虽然年纪上去了,仍然耳聪目明。
她能看得出,皇后并非崔从筠想象得那样简单。
崔从筠没察觉,她仍旧陷在自己的思绪里:“若是早知道陛下是这样的人品,那佩囊我就自个儿绣了……”说不得也会多用几分手段。突而她眸光一凝,大步走过去,一脚把喻静妩踹翻在地。
“下贱东西,方才让你拿出来,你竟还敢犹豫!”崔从筠拽起喻静妩的头发,狠狠扇了她两巴掌,“‘喻美人’,‘喻美人’,好个喻美人,连我也险些被你骗过去。你若当真和皇帝有私,他如何会看都不看你一眼?”
太安寺离行宫尤其近,皇帝久居行宫,喻静妩也在太安寺伴驾多年。天下姓喻、姓玉的人多如过江之鲫,将这名头安在喻静妩身上,正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两三巴掌下去,喻静妩的脸颊高高肿起:“娘子息怒,奴婢这几日还要见驾,万不能让人看出来……”
崔从筠停了手,仍旧提着她的头发,声音低沉:“你还想见驾,你不如先解释解释,‘玉美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又拍了拍喻静妩的脸颊,将人吓得一抖一抖,她心中便极爽快,“说得好,你才有得见驾,若说得不好……”她轻声道,“我就将你交给我哥哥。”
喻静妩浑身颤抖起来,只能尽力编造几句谎言,又道:“连奴婢这样的姿色都能勾引皇帝,若换了娘子,自然更是手到擒来。”她连连跪地磕头,“求娘子饶奴一命,奴继续给娘子出谋划策!”
崔从筠挑起眉毛看她一眼,站起身,将她踢到一边。这就是放过她的意思了。
面目慈和的杨太皇太后对这一切视若无睹,静静品完手中残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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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一路上,澹台雁能察觉到褚霖情绪不大好,她又心虚又理亏,也只能缩着肩膀低着头,没发觉自己这胆若鼷鼠的模样和孟海如出一辙。
等回到梧桐殿,褚霖的心情立刻又像拨云见日般晴朗起来。可不管他晴朗不晴朗,遭殃的都是澹台雁。
待澹台雁换过行装,洗干净脸,他好整以暇道:“阿雁可以继续认错了。”
终究是要有这一遭的,澹台雁心一横:“陛下,臣妾有罪,臣妾不该在背后编排您和玉内官。”
“……玉内官?”
褚霖语气奇异。
开了这个口,接下来就容易多了。澹台雁将当初如何散布谣言,又如何在水榭中演戏,一样一样说个分明。褚霖越听,脸上的神情越发微妙。
“陛下……”澹台雁委屈巴巴地看着他,严正强调道,“我是为了陛下才做出这些事,若不是怕辜负陛下托付,我是万万不会如此不择手段的。”
褚霖一言不发。
澹台雁有些焦躁:“陛下,我也不知道有人会以此大做文章,我以为……”
她等来的是一阵大笑。
褚霖笑得毫无形象,捂着胸口连连摇头:“阿雁啊……”
她可真是……从不会让他失望。
澹台雁忐忑地瞧着他。
褚霖笑过之后,摸了摸她的额发,叹了口气:“这样一来,朕的清誉是都被阿雁给毁尽了。”以后他再听说什么这个美人,那个美人,只怕只会想到玉内官,“阿雁认错认得爽快,可是朕……唉。”
那一声叹息简直百转千回,澹台雁心想:她错了。
崔从筠那点伎俩,在褚霖面前哪里够看?
他一装模做样,澹台雁就头皮发麻,可这事终究是她理亏在前,也只能忍耐道:“陛下想怎么办?”
怎么办?
褚霖托着下巴,不紧不慢地打量澹台雁,眼中是笃定的志在必得。
澹台雁被他盯得无所适从,感觉自己就像陷阱里的猎物,越挣扎,只会越陷越深。
“崔家娘子送朕一件佩囊……”褚霖顿了顿,满意地看见澹台雁抿着唇,脸上现出点不高兴,又继续道,“朕不喜欢。”
澹台雁眉心果然松开。
褚霖弯起一双桃花眼:“若阿雁肯送朕一件东西,此事便可就此揭过。”
澹台雁狐疑地看他:“就此揭过?”
褚霖点点头,补充道:“必得是阿雁亲手所做,要比佩囊更好。”
澹台雁想了想,像是十分为难,她咬着唇犹豫一阵,又问道:“只要我做了佩囊,陛下就肯就此揭过?”
褚霖自然点头。
澹台雁顿时松了口气:“行,一言为定。”
她高兴的神情太过明显,褚霖不禁强调道:“须得是阿雁亲手所做,不可旁人代劳。”虽然他很确定不会,但还是道,“不准让孟海帮你做。”
澹台雁笑了,她撑着脑袋摇摇头:“陛下啊陛下,您说当初是我追着喊着要嫁给您,可是,难道我从没送过您一件佩囊么?”
澹台雁出身公侯之家,祖母是五姓女出身,甭管后来她是做将军还是当皇后,十六岁时,她可是个正正经经的大家闺秀。
不过区区一个佩囊,澹台雁不禁好笑,褚霖当真是没怎么见过世面。
她十三岁时绣的石山竹海图,被当成是苏州名绣娘之作,至今仍收藏在宫中库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