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红线(2 / 2)成了偏执皇帝的首页

谁给钱,谁是大爷,听谁的话,青楼女毫不犹豫涌向叶十一。

“郎君生的真好看。”胆大的伸手揉一把他腕子:“皮白肉嫩…是个雏儿么?躲什么呀?”

“叶小将军,你不认得么?”旁边没长眼的念叨她:“叶公子风流年少,百花丛中过,自然不是…你怎地取笑人家?”

我真没有…叶十一有苦说不出。从前随酒肉朋友寻欢作乐,健谈的更易受姑娘追捧,他这样木讷不言躲在旁边,渐渐地,少有人在意。叶十一乐得清闲,除了喝酒,也没做别的。

将军府上有门禁,过了时辰,酒饱饭足,便借机告辞,撒了丫子跑人,溜得比兔子还快,没给贪图他色相的姑娘近身机会。

然而叶小将军的羞怯落到皇帝眼里,怎么看都是欲拒还迎。柔夷在他周身游走,时掐时捏,小郎君面耳酡红,耳根子滚烫得红进了一段纤白颈子里。

姑娘嘤咛轻语地取笑:“小将军,当真易害羞呢。”旁边抹了艳红胭脂的奉上酒盏,便贴着他心口,指尖游移,轻戳心门:“将军用酒…酒呐,解百愁…”

喝醉了,兴许李固便放过他。叶十一小声嗫嚅:“谢谢。”端起酒盏一饮而尽。姑娘手里还捧着金壶,见他喝得急,忙又匆匆续上。

叶十一拿了酒壶,仰头倒灌。姑娘们面面相觑,弄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出,不过出于职业素养,纷纷拍手夸赞:“将军好酒量。”

李固倏而拧紧两道浓眉。

将军实在不胜酒力,一壶下去,打个酒嗝,歪歪斜斜倚靠哪位花娘,桃花眸子半睁半闭,醉醺醺的混沌了。

许是身在梦中,身轻如燕,飘忽不知年岁,踩在云端上,摇摇晃晃,眼见得灯火昏黄,绛紫纱帐,雕梁画栋的宫宇里,传出谁的屈辱呻.吟,轻纱飞舞掩住那两道交织人影。

他伸手去抓,虚空漫无边际,浑浑噩噩朝前行走,有人将他推倒,重重地压下去,撕破衣襟,陡生寒凉。

花娘们惊叫,纷纷散开。

皇帝忍无可忍,按了他肩头咬下去,利齿嵌入颈窝最柔软的皮肉。醉酒的小郎君恍若未觉,嘶哑哀唤:“疼…”

“还不滚!?”盛怒之人扭头,瞪向那一排手足无措的姑娘。哗啦啦,潮水褪去。熏香浓郁的屋中又只剩他们。

李固知道自己起了杀意,叶十一总能轻易挑起他暴躁。帝王之怒,横尸千里流血漂橹,落到叶小将军身上,无非撕裂般的侵占和言辞刻薄的羞辱。

疼得浑身痉挛,十根指头骨节泛白,紧紧抓住床沿试图逃离。被他压回去,不停干呕,灌入肠胃中的酒液受不住碾磨,悉数呕出。

明明喝醉就好,却那么清晰地意识到,身上的人是谁,他在做什么,帝王的杀意、愤怒、羞辱,都在他单薄身体中勾勒暴戾原形。

不喜欢这个人,甚至讨厌他。自以为那位兄长仍如旧时,却未曾料,几度春秋,物换星移,旧人早已变了模样,君心难测。

曾小心翼翼藏起马脚,不问真心,不求动情,把全副心思投入辅佐帝王,千秋伟业,功过留与后人评说。

只因他姓叶,叶家这一代仅余的儿郎,他曾跪在叶家祠堂前立誓:“此生奉国克己,忠君不悔!”

与星月齐辉的叶家人,高宗叹帝国倚仗,宣宗道山河护盾,伴随王朝起落两百年,无悔无怨。叶家门楣,那高高在上的清誉,是他的枷锁,也是骄傲。

所以滚过刀山火海,挽弓射杀蛮戎大将,也从泥淖里爬出,腰间一道箭伤至今能见疤痕,送走无数弟兄,迎来比他更年轻的小将,在砂石漫天的北漠摸爬滚打,为斥候一条情报彻夜难眠,险些死于漠城大火,发了高烧还要持戈上阵,将在军心在,谁都能倒,他不能。谁叫他姓叶。

说着念着,并非委屈,只是明白,他是君,他是臣,他阿姐是他妻子,他立了誓要再振河山,此身应许大义,便要紧闭心门,再无二致。少年满腔热忱,何至于斯。

明知…他不会心动。送阿姐入宫那年,恍然惊醒,文玉哥会成亲,而他的妻子,只能是女人。后来耳闻目睹,他与阿姐相敬如宾,欣慰于阿姐幸福,也日益感到疏离。只有入了深夜,无人觉察时,才敢安慰自己,没关系,为臣为弟,他能为他做点什么,已是心安。

终于等到他登基,放心随阿爷前往安西,大军出征那日,走了好远,还是忍不住回头眺望城墙,可那漫天的风沙呀,迷花眼睛,他竭力望穿,沙粒入眼,徒生水雾,仍不见故人身影。他忙于登基,不来送他,应当的。怕被阿爷察觉,赶忙把脑袋转回来,偷偷抹了下眼睛。

滚烫掌心握在腰间,就贴着那道经年未消的痕迹,俯下身,恶语呢喃:“将军可还记得,你十八那年…恰逢端阳…”

心跳险些骤停,叶十一猝然回头,直直地瞪著他:“…什么?”他说:“我不记得。”

李固嗤笑:“朕还没说是什么,何必急于否认。”

“……”皇帝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还能是什么好事不成?

只是端阳…那年端阳…鬼迷心窍,庙会正热闹,随阿姐阿娘上山礼佛,听说山腰的月老庙旁,有位白胡子老爷爷卖红线。

平康坊里的姑娘都传遍了,说那红线灵光着呢,偷偷地系到那人身上,君心顾盼,定许终生。

本也没想买,远远地看了眼。白胡子老爷爷,红光满面,挺像月老。

平康坊里来求缘的姑娘认出他,讨好地将红线一股儿塞他怀里:“将军可有心许之人?试试,灵验着呢。”

“那根红线…”皇帝似笑非笑,噙弄他耳肉:“这就忘了?”

本来昏沉的醉鬼骤然弹起,不知从何而来一股蛮力,双臂用力推搡开压住他的沉重身躯,衣不蔽体摔下床,跌跌撞撞朝屋外逃窜。

他以为他不知道…他不知道——

从何而起不争气的泪水,将自尊骄傲狠狠折断,刹那,模糊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