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其实以前,进行宫前,李固对叶十一挺好的。
叶小将军扪心自问,李固是个暴君不假,杀人如麻不假,登基时朝堂上下血流成河也不假。但自始至终,铁血手腕的李固没在叶十一面前发过脾气。
像人家歆羡的,圣宠滔天。虽然也没怎么露出宠的一面,顶多多纵容了些。
比如按理该回京述职,叶十一贪玩,在边塞多留了两天,皇帝并不迁责,只说小子好玩,由他去了。
叶家军的粮饷,从未克扣过,设若在外打仗,皇帝必亲自安排户部靠谱的人来押送,保管中间没人能层层盘扣。
君臣间,关系和谐。就这么荒腔走板地变了调,一手二胡咿咿呀呀地拉歪了,叶小将军被主子按进龙床,原本该去疆场上发光发热的年轻人,成了不折不扣的幸臣。
说不明白。叶十一脑子里乱糟糟的。
李固此人,他也不了解,不明白暴君心里在想些什么。
就说纵欲这事,李固登基也有四年了,后宫里的妃子也照礼部安排,每年都进那么一批,可从未听说皇帝去临幸过。就连与他有筚路蓝缕之功的贵妃叶明菀,也不见诞下一儿半女。
在叶十一印象里,李固绝情绝欲,高冷无情,不像是脱了衣服猛如虎的精虫。
怎么偏偏倒霉的就是他?
叶十一抱起瓷碗,心里难受,吃不下东西。他就想早点摆脱李固,但李固显然没有现在放走他的意思。
红枣桂圆粥偏甜,叶十一不喜吃甜,喝了两口,放在一旁。李固欺身压上来,连衣裳都不曾褪下,只拉了裤头。
叶十一趴在床边干呕,抗拒道:“放开——”
李固将他抱起来,叶十一浑身颤抖,哆哆嗦嗦地质问:“陛下怎么对得起我阿姐。”
当年叶明菀义无反顾嫁于李固,陪他在冷宫中清寂,又陪他阴谋诡计,在云波诡谲的朝堂获得立足之地。
李固大业将成的前夕,叶十一不过十岁出头,印象中,姐姐连家都不回了,爹娘提起来,也只说若大事不成,只当没这个女儿。
那时,他们都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打算。
这么些年,叶明菀回家探亲,拉着叶老夫人说些体己话,免不了问她:“肚子里怎地不见动静?”
叶明菀只好尴尬一笑,垂了眉眼不言语,过许久,才不难看出落寞地开口:“陛下心系江山,无暇顾及儿女事,罢了。”
怀不上龙种的后妃,任谁都要吐了口水再踏上两脚。尽管贵妃地位尊贵,暗地里多少人嚼口舌,说她老母鸡不下蛋。
叶十一气愤,却无可奈何,阿姐和姐夫间的家事,他管不着。
怎么李固这个喜怒无常的神经病,看上了妻子的亲弟。疯了吧。
叶十一昏昏沉沉,白皙的皮肤为汗水浸透,李固抱住他,嗓音沙哑,就在耳旁呢喃:“你阿姐,心里可没有朕。”
“……”叶十一回头望向他,李固不动了,直视他的眼睛。
“陛下…阿姐若非喜欢你…当初为什么嫁给你…”嗓子眼干得冒烟,叶十一咽口唾沫,声音断断续续。
“天下熙攘,皆为利来,皆为利往。”李固就答了这没头没脑的一句。
叶十一懂行军作战、调兵遣将,许是全部天赋用于疆场,朝堂上纷争利夺他总是看不明白。
比如两个一开始闹得急赤白脸的大臣,为何能突然和好,亲得好像是亲家。阿姐说那是因他俩有了共同敌人。
“我…臣又做错了什么?”叶十一眼底蒙上水雾:“你要这么对我?”
李固深深地凝视他,眼底不见波澜,仿佛深潭,看进去深不可测,什么也看不见。
“我不信阿姐不喜欢你。陛下与阿姐有误会。”叶十一脑子里像被什么堵住,口不成章地胡乱解释:“阿姐一心向陛下,陛下错怪她…所以…”
所以才借此惩罚我?
“陛下,”门外敲门声打断他俩,是魏公,“药熬好了。”
“药?”叶十一骤然反应过来:“什么药?”
李固松开他,叶十一钻回被窝,蒙在被子下,整个人瑟瑟发抖。李固开门端药,目含警告地瞥了眼魏公。
魏公一哆嗦,脑袋埋得更低。
皇帝意有所指:“魏公,不该管的,别管。”
魏公扑通跪下去,连连磕头:“请陛下恕罪!”
要不是他去指使叶士秋找来叶明菀,贵妃又怎么知道叶十一被困在行宫。李固看一眼就明白了。
“仗责。”李固说:“念你服侍有功,二十板。”
就在寝殿外行刑。
北衙拉了板凳,让魏公一副老躯趴上去,行刑的板子厚得像是门板,砰一下砸进肉里,像是要陷进去,整个身体随之痛苦抖动,屁股肉都给拍碎了。
叶十一听见声音,魏公惨嚎一声接一声的,嚎得他手心直冒汗,后背凸起层层鸡皮疙瘩。
李固进来,没急着喂药,将青玉瓷碗搁在檀木桌上,自床边凌乱的衣服里抽出一件,那是他自己贴身的棉衣,随意裹住了叶十一,然后双臂用力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