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啊表哥!”生怕此事闹大,于自己的名声有损,郑芸姣再不敢隐瞒,想着反正三皇子已然离开大启,即使她说出来也没人会找她麻烦,一咬牙干脆道出实情,但没提自己主动向三皇子献计一事, “我去向他虚心请教箜篌的弹奏技艺时,他竟然晓得我对表哥的心意,还说他们东昌有一种神药,只要姑娘家亲自将这药放入杯中,端给自己心仪之人,那人若是喝了,两人就会连上姻缘线, 都怪我痴傻,想得到表哥的青睐,才会信以为真,在你酒中下药,但我真不知晓那是媚药啊!我若晓得是那种下三滥的药,断不会给表哥喝的!” 郑芸姣再三发誓,说到情动处还落下悔恨的泪水,拉着安王的衣袖撒娇祈求原谅,“表哥,我知错了,再不会轻信旁人办这种蠢事,你原谅我好吗?千万不要告诉我爹和皇上啊!倘若被人知晓,我还怎么活?” 如黎南枫所料,果然是段景岩在搞鬼,但郑芸姣绝不无辜,必然早知那是什么药, “念在是表亲的份儿上,我且饶你这一回,暂不追究,但你当需谨记自己的身份,也看清目前的情势,我与郡主将要完婚,我的妻子只有一个人,你值得拥有更好的姻缘,切莫浪费感情在没有希望的人身上, 这是最后一回,若再让我晓得你在背地里动什么手脚,绝不再轻饶!” 即便她心里不服气,也不敢在这个时候逆他的意,想着先平息他的怒火再说,唯有表现的乖巧柔弱,表哥才有可能原谅她,不再怪她。 被训责的郑芸姣顿感难为情,喏喏称是,打岔请他过去喝茶,“中秋将至,我亲自下厨,学着做了几样月饼,还请表哥品鉴。”随即招手示意丫鬟将月饼呈上,然而黎南枫看也未看,直接婉拒, “我不喜甜食,你哥喜欢吃月饼,留着给他吧!” 这会子他根本无心品尝,只在想着段景岩究竟为何铁了心要娶喻疏婵,若然不是一见钟情,那就是有别的目的,很有可能是哪个王爷与他合谋,教他拆散这桩姻缘,如此一来,黎南枫就无法与郡王府结亲,也就失去了他看好的靠山,好在他随机应变,解了此围,最终婚事顺利进行,如今段景岩已走,线索中断,他纵有疑惑也无法查证,只能暂时搁置,多多防备。 郑芸姣哪里晓得他的心思百转,满心只有儿女情长,郑开喜欢什么她才不关心,只在乎黎南枫的感受,然而他的目光总是对她十分吝啬,甚少在她面上停留,今日也只是过来训责,训罢便走人,不肯与她多说几句。 本以为下了药能拆散他们,哪料竟让他们提早成亲,纵然再不甘心,她此刻也无能为力,但她并未死心,依旧在暗自琢磨着,究竟该如何实现自己的梦! 光阴再怎么寂寥,终是走到了八月二十六,为着她大婚,启帝特地为喻疏婵赐了封号,封其为和惠郡主。 大婚当日,伺候主子梳妆时,她一言不发,似是在看着妆台镜,可又眼神空洞,不知在想些什么,细雨不禁猜测,大约是忆起曾经的点滴了吧! 半夜就起身梳洗的疏婵的确神思飘飞,犹记她十四岁那年,一位郡主出嫁,她去观礼,当时黎东岳也在场,羡慕之余,她不禁感叹新娘子穿嫁衣的姿态很美,黎东岳笑接口,“你穿着必然比她还美艳。” 当时的她一时冲动问了句,“我穿嫁衣时,你会在场吗?” 黎东岳不假思索的答道:“当然,我会看着你出嫁,做最美的新娘子。” 闻言,她并不高兴,低眉小声嘀咕道:“我希望你是站在我身边的那一个。” 愣了一瞬,黎东岳才后知后觉,恍然一笑,“小丫头,瞎想什么呢!” “我不小了,今年已然十四……”然而这一句辩驳并未得到他的回应,只因有人跟他打招呼,他得过去应酬。 自此以后,她便时常幻想着自己穿着火红嫁衣和黎东岳拜堂成亲的场景,梦了一年又一年,最后终是碎了,而今的大婚,终是逃不过政权联姻的命运,此时此刻看着镜中的自己,喻疏婵感慨万千: 嫁衣灼灼,珠玉琳琅,姿仪端方心彷徨, 几里红妆,唢呐喜唱,此后为妃侍安王, 莫道当年,莫提过往,情花未开已入葬。 从今日开始,她就要嫁给黎南枫,成为他的王妃,说了那么多次的退婚,终是没退成,还是不得不嫁,虽说她不喜欢安王,但既然嫁过去,就该收敛自己的心神,时刻谨记她是谁的女人,不论身或心,都不能背叛他,即使她无法爱上黎南枫,也不会再把心放在黎东岳身上,只归自己,不再奢望什么情什么爱。 大婚的礼节太过繁琐,她也不抱怨,默默的由丫鬟引路,做好每一步,争取不给郡王府丢脸。 拜天地之际,恍然听到附近有人唤了声庆王殿下,疏婵的心终于再无波动,不去管他是否在场,只默默做着自己该做的,拜高堂后再与黎南枫对拜,这才是她的丈夫,除他之外,她谁都不能想! 观礼的黎东岳本不想来,才成婚的他不愿看着喻疏婵出嫁的模样,可若是不过来,又会被人诟病,毕竟他成亲之际,黎南枫有到场,他若是不来,想必黎南枫又会多想,认为他放不下,若是再为这个跟疏婵置气,岂不是徒添麻烦? 思来想去,最终他还是来了,亲眼看着她出嫁,也算是兑现了当年的承诺,奈何他终不能如她所愿,成为她身边的那一个,只能在远处观礼而已。 许得了关切和珠玉,许不了承诺或嫁衣,不过三两岁,终错了一辈,他心系山河,在乎错对,不愿为她被世人嘲笑,被帝王怪罪,宁愿藏情于心,狠将她的梦击碎,堵在死路,她才有生路可退。 既然已放弃,他也怪不了谁,只能孤独的坚持着走自己的路,唯有得到至高无上的权利,才有资格争取自己想要的一切,否则皆是空谈! 得偿所愿的黎南枫是最大的赢家,先前不管她再怎么刁难,他都不放弃,只要娶得喻疏婵就好,其他的可以慢慢来。将新娘子送入洞房后,黎南枫开始招呼宾客,午宴晚宴忙得不可开交,他不禁感叹成亲的礼节太过繁琐,万不想再有第二回。 自入婚房后,疏婵就一直在床畔坐福,细雨生怕主子盖着红盖头会坐不住,后来才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自始至终郡主都一言不发,除却喝了几口茶之外,其他时候便如雕像一般,不动不摇坐如松。这算是长大懂事了,还是对着新婚没有期待,才不愿多言? 开朗的姑娘变得这般沉默寡言,细雨难免心疼,多希望郡主忘记庆王的同时还能像以往那般无忧无虑,更希望安王能够摒弃前嫌,好好对待郡主,让她忘却情伤,笑容重回面上。 将近亥时之际,疏星映天幕,宾客离散再恭祝,寂静的婚房外头有了动静,疏婵早已坐得身僵腿麻,隐约听到一群人在起哄说是要闹洞房,郑世子替安王挡了, “诸位当需体谅王爷,今日可是王爷大婚之喜,所谓春宵一刻值千金啊!焉能耽误不是?咱们还是识趣些,早早的散了,好让王爷和郡主多一些相处的时辰,大伙儿都懂的!” 黎南枫表弟众多,之所以与郑开关系最为密切,正是因为他懂得察言观色,晓得身为王爷的他不喜旁人来闹什么洞房,但若是直接拒绝宾客,又会让人难堪,而这话由郑开说出来那就不一样,既能让他们明白,又不会得罪人,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此话一出,众人也就不再强求,纷纷告辞。郑开临走前还朝他挑眉坏笑,“表兄千万节制,来日方长,切记不要累垮了身子啊!” 此等小事不需他来担心,“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肾虚?” 被噎的郑开心下不服,“嘿!你怎的晓得我虚不虚?难不成你试过?” “跟我耍贫嘴?欠拍!” 眼见他横着眉扬了扬手中的折扇,怕被敲栗子的郑开立马后退两步,识趣告辞。送走宾客后,黎南枫这才理了理衣袍,推门进屋。 红盖头缓缓而挑,樱唇渐显琼鼻微露,唯有双眸黯淡,无喜亦无忧。 才一个月不见,她竟变得这般沉稳,终于不再是那个毛毛躁躁的张扬丫头,黎南枫欣慰的同时又觉得黎东岳对她的打击似乎太大,竟能让她就此改了脾性,她是爱得有多深,才会伤得这么狠? 但又转念一想,唯有经历过彻骨的失望,她才能真正的放下吧?实则他应该感谢黎东岳的绝情,正好还他一个纯粹的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