孰料天降神助，一来便跟北狄玩了一盘大的，打得北狄十八部措手不及，几乎是一路溃逃。

颍玄卫氏本就多出名将，济崇乃是卫老将军卫骞的胞弟，自小便在军中摸爬滚打，虽说只是周常棣若干副将中的一个，但所率领的部下却是有“军中沙匪”之称，有他坐镇神策军，断没有在北狄手底下吃亏的道理。

“顾公子那边也传来消息，就说龙颜大悦，不日神策军便要回京，举办庆功宴。”

姜沉略一颔首，只是看到信的最后，却是神情一怔。

神策军的主将居然是周雪温。

周云侯抛妻弃子求娶元懿长公主不成，没多久迎了昌西李氏的族人续弦，这周雪温便是周常棣与续弦李氏的女儿。

周雪温随云侯府众人被流放至边关的时候方及笄不久，本应是千娇百宠，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主，却沾了父亲的霉头，无辜被牵连。

太后李仪玉原本想将她作亲女儿养在身边，却被云侯夫人拒绝了。

至今姜沉还记得那小姑娘银牙紧咬，执拗地跪在断水山前，一遍又一遍地向每一个人说——

“我爹是冤枉的，他没有谋反。”

最后是韩叔看不下去了，上前撑了一把伞，把那满身是泥的小姑娘从雨水中拉了起来。

周雪温浑身都在颤抖，面靥上的神情业已麻木。

“我爹……”

不只是触动了哪根神经，小姑娘哇地一声嚎啕大哭。

“爹不喜欢我娘，也不喜欢我……你已经抢走爹了，为什么不肯放我娘……”

远空落下的一道惊雷，和着雨声，一起将那哭号淹没。

次日，云侯夫人自刎于宫门前，换得了云侯府众人的一条生路。

流放那一天，周雪温木偶一般被挂上枷锁，随着人群一起，缓缓向边关走去。

惟有看向姜沉时，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才流露出一丝恨意，干裂地唇角做出口型。

杀了你。

……

“先生？先生……”

伸手在姜沉眼前微晃，顾铮暗暗皱眉。

今日已经是姜沉第三次走神。

学宫前门生往来谈笑，将姜沉的神思悠悠拽回。

在榻上躺了数日，全靠汤药吊着，伤势都未有起色，大抵是觉得没什么再养下去的必要，姜沉索性停了药。

既然左右都免不了一死，倒不如活得更舒服些，也好过病病殃殃地什么也做不了。

几个太清宫的道士自身畔擦肩而过，姜沉微微眯起眼，忽然看到了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