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十六年,大周皇太子萧祺于巴蜀之地被刺身亡。同年皇四子萧裕获封晋王殿下,皇九子萧衿获封代王殿下,一时间风光无两,二虎相斗却也相互制衡,朝堂之上暗流涌动。太子府人走茶凉,门客散尽。建康十七年二月十七,皇太子妃林晚意诞下一女,对外谎称此女乃已故皇太子萧祺遗腹子,自此女儿身变男儿郎,名唤萧敬之。
太子已故,倒是让遗腹子萧敬之处境尴尬,嫡孙变遗孤。幸得承平一役,皇太子妃父兄率领林家军重溃突厥于承平。建康帝也算因此突然间想到了这个不怎么见到的小孙子,萧敬之天资聪慧,建康帝大喜,对其愈加宠爱。建康二十一年秋,萧敬之赐封长孙殿下,赐玉带。一时之间,满朝哗然,太子府复又昌盛起来,门客不断。
许琼林昨日里头连夜翻看了长孙殿下自出生起的所有记档,何时学会了说话,何时学会了走路,何时学会了写字......本都是一些小事,但就是一下子翻看起来就停不下来了,从出生到现在七年间的记档并不少,全部翻阅完天上的鱼肚白也露出来了,也确实是不能休息了。
司书伺候好许琼林换好一身新的衣裳,又吩咐府中备了轿子,一切整理妥当之后,许府大门慢慢打开,一顶两人抬的暗红色小轿从许府正门稳步走出。
为防止官员与皇子勾结朋党,自大周创立之时起便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西街专属于官员建府之用,南大街则是专属于皇亲国戚,两条街隔着甚远。许府处于西街的街头,若是去往国子监,则必是要经过最吵闹的东街集市。东街闹市之上,时不时有一两卖客高声吆喝着自己背来的农蔬,杂耍玩意。
许琼林坐在轿中闭目养神,脑海里不断的回忆昨夜看过的长孙殿下记事,此刻脑海里面一个乖巧聪慧的孩童形象被一遍遍描绘出来。忽然听着外头的声音忽然间嘈杂了起来,淡漠的脸上有着一丝疲惫,慢慢睁开了眼睛。许琼林抬手撩开了帷裳,便看见前方不远处有一孩童一屁股坐在地上眼泪鼻涕一大把,手里头还拿着一个糖人。
许琼林今年二十岁整,便已扶摇直上,坐上正四品上的大理寺少卿之位。常人三年升一级便能称的上一句少年才俊,而这许琼林竟是一年升三级,十六岁出仕,从九品殿中省主事四年便走到大部分人一生无法企及的位置,况还是以一女子之身立于朝堂之上,与男子相比不遑多让。
今日是许琼林第一天前往国子监授课,按她的官职本不应该来国子监授课,奈何陛下宠爱的长孙殿下一月前入了国子监,一月时间竟然是将国子监的所有师傅都打了一遍。因着陛下的宠爱,长孙殿下倒是没有受罚,倒是许琼林因此遭了殃,奉陛下手令,三日里头要空出一日来国子监为学子授课,实则就是为了教导这长孙殿下。
“呜呜,阿行......不见了。”萧敬之带着哭腔,双手揉着自己的眼睛,将泪水全都擦在自己的衣衫处。时不时抬眼看着面前走过的人,没有一人愿意上前搭理自己,只有几个扎着小啾啾的幼童拿着风车在萧敬之的面前跑来跑去,做着鬼脸逗弄她,一时间倒是让她哭得更凶了。
许琼林此时被这哭声吵得直心烦,往常忍忍就过了,等走远了就听不见了便罢了。今日也不知道为什么倒是转了性子,只觉得这声音好像是逃不开,就是想要去看看。许琼林轻轻摇了一下车内的铃铛,轿夫们训练有素,听到铃铛声音便将轿子稳稳地停在了路边,随后压轿,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丫头司书给许琼林撩开了轿帘。
许琼林弯腰从轿子里面走了出来,她算是特聘先生,不用穿国子监特定的官服,故今日只穿了一身蜀锦做的青色半臂高腰裙,掩去了她为官时的凌厉,倒是添上了几分寻常京中女子的娇柔之美,为她的周身添上了一阵温婉之气,让人看着就想要去接近。
萧敬之本来还因阿行不见了,自己找不着去国子监的路了,这路上也没人认识她,没有人愿意为她指路只能一屁股坐在地上哭的鼻涕眼泪一大把。忽然看见眼前站了这么一个漂亮的姐姐,眼睛都亮了,也不管是不是生人,完全没有迷路的恐慌,也不再哭闹了。想这漂亮姐姐长得好看,心地也一定好,又是特意走到了自己的身边,定然是会好心为自己指路的吧。
“你哭什么?”许琼林提着自己的裙摆蹲下来和这孩子平视,原本是要用强硬一点的语气让这孩子不要哭了,脑子里头的词过了一遍到了嘴上却是一点都不严厉了,反倒是有了一些安抚的感觉。
“我的阿行不见了。”萧敬之因刚刚哭过,说话的声音还是磕磕巴巴的,但是勉强还是可以让人听清楚。“阿行......阿行帮我买糖葫芦,一转眼就不见了,我不认识路了......我不认识上学去的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