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告退。”
王嬷嬷随即领着一众宫人退下,此处便只剩了颜令姝同顾怀瑾二人,周遭气息也骤然变得更加压抑,活像夏季黑沉沉的天里,只有闷雷响起,却无大雨落下的窒息感。
颜令姝端坐在床上,只见顾怀瑾沉抑的眼神扫了过来,双眼微眯,目光□□裸地落在她身上,正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随即便见他嘴角轻扬,泛起一抹嘲笑,脸上满是戏谑。
颜令姝:......
一时间,二人皆是无话。
斟酌几番,颜令姝便已知晓自己该做什么,缓缓扬起头,朝顾怀瑾轻笑,双颊绯红,容颜娇俏,一双水眸仿佛能抓魂慑魄,只消一眼,便能让人沉醉其中。
顾怀瑾看着眼前的人,只见她脸上浮现出害羞之色,搭在身前的双手也紧张地小弧度攥着,明明她已经尽力地让自己表现得自然,可她身上散发着的紧张和忐忑却还是难以掩饰。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突然轻笑出声,眼中满是自嘲。
颜令姝见他这般奇怪,情绪说变就变,本就不熟,如今就更加捉摸不透了,不免有些无奈。
可她还未思虑清楚他究竟想要做什么,眼前便突然一黑,一个高大的身影便压了下来,她也随之被扑倒在床上。
墨色的锦袍覆在深青的翟服上,纠缠出几分别样的美感,他们二人之间的距离很近,很近。
然而这些都不是颜令姝现下所想考虑的,只觉脑后一抽一抽地疼,后脑勺那个尚未痊愈的创伤,因着他这么一扑,头顶凤冠未卸,直愣愣地就撞在了床上,虽说锦被绵软,但那顶凤冠还是撞得她生疼,眼角也不禁溢出几滴生理性的泪水。
他身上的酒味很浓,有些刺鼻,直呛得她难受。
然而顾怀瑾却不管这些,仍旧自顾压在颜令姝身上。
因着身上的人遮住了她眼前大半的光,所以她并不能瞧清他的神色,不过不用想也知道,他的情绪断然不会好便是了。
现下也顾不得脑后的疼,她下意识将手抵在他胸前,想将他推开,好能起身,奈何不管她使出多大的力气,顾怀瑾仍旧纹丝不动,如此这般,她的情绪也难免变得不好,眸中神色也跟着暗了几分。
想了想,还是抿了抿唇,强自压下心里的不满,柔声道:“皇上,能否先容臣妾将凤冠卸下,也......”她顿了顿,垂了垂眸,脸上又多了几分红晕,“也不急这一时半刻。”
然而顾怀瑾还是沉默地看着她,不发一言。
见他这般,颜令姝心中更加无语,也多了几分恼火,要不是他是皇帝,她才懒得理会他。
可转念一想,如今他是皇帝,他自然是想做什么做什么,她甚至没有说不的权利,她很明白自己当下的处境,不管再怎么不乐意逢迎,该做的还是得做。
不管什么时候,她都想活下去。
这么一想,又好像没什么是不能忍的了。
颜令姝稳了稳心绪,刚准备继续同他磋磨,顾怀瑾却又突然出了声。
“朕问你,皇后之位,对于天下女子来说,是否皆为向往?”他的语气沉沉,却听不出情绪。
颜令姝怔了怔,很快又反应过来,不过一瞬,便斟酌着出声道:“臣妾觉得,皇后之尊,母仪天下,自当是心向往之。”
顾怀瑾没有立即答话,颜令姝见他似在沉思,便也没敢吭声,即便头上那顶凤冠依旧硌得慌。
“嗤!这天下的女子无一不这般认为,为何她偏偏就是个例外,难道朕给她的还不够多吗?”
顾怀瑾的声音极低,似在自言自语,可距离这般近,颜令姝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颜令姝:......所以,他这是突然想到喻婉容,因此而伤神了?
那他伤神就伤神,做什么压着我?有什么话就不能好好说?还是说,这都是言情小说中霸道男主男配的通病?
顾怀瑾自是不知颜令姝心中的吐槽,双拳紧紧攥着她身下的锦被,拧出道道褶皱,而后又蓦地松了手,随即二话不说,十分利索地从她身上起了身。
颜令姝暗暗松了口气。
待她也从床上爬起来时,只见顾怀瑾仍旧一脸阴沉地站在一旁看着她。
“今夜你且歇着,朕还有事。”话落,转身便往外走去。
颜令姝倒也没有出言阻拦,就这般静静望着他。
只见他才走了两步,又突然顿了下来。
“既进了宫,那便给朕安分守己,过去的事朕可以既往不咎,但你也别妄图肖想那些不该有的东西。”
他的声音冷硬,带着几分威胁和警告。
然而这番话落在颜令姝身上,却没有激起太大波澜,如今此处终于只剩了她一个人,不免长长呼了口气,总算是能歇歇了。
守在凤鸣宫外的大太监杜海陡然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见是顾怀瑾,赶忙迎了上去,面白无须的脸上满是惊惶,“皇上,您这......”
顾怀瑾冷着脸:“摆驾明正殿。”
杜海闻言,朝身后的凤鸣宫望了一眼,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沉默地摇了摇头。
因着凤鸣宫同明正殿的距离并不算远,因而没多久顾怀瑾便回到了明正殿,随即屏退了一应宫女太监,只余他一人独坐案前。
今日帝后大婚,整个皇宫到处都洋溢着喜庆的气息,就连这明正殿也不例外,囍字剪纸随处可见。
昏黄的烛光打在他的脸上,只见他眉头紧拧,脸色依旧有些发沉,可方才在颜令姝跟前所表现出来的那种神伤抑抑的气息此刻却已消失不见,反倒多了几分深沉和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