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母本姓罗,名唤青蔻,是陈妙当年惊动六方武林也要执意求娶的人物。日如黄沙,如今再美的妇人也年过花信,母女二人一站一坐,两双同出一辙的眼睛望而不语。
“衣裳带了吗?吃食,银钱可都准备好了?”陈母一弯丽嗓,轻声言语,陈罗木再迟笨,也听出其中的不舍之意。何况她也是很不舍母亲的。
“阿娘,我都备了,您怎么不睡,再多睡几个夜晚,就又能看到我了。”
陈母将她头发给折到耳后,烛火惺忪,陈罗木嗅着母亲的温暖,忽然从心中升起不愿出发的强烈意愿。毕竟她父亲陈妙,也是在七年前一日夜晚说有事下山,从此再未有任何音讯。或许罗青蔻也曾这样抚过陈妙的脸颊,将不舍暗自压下,然后便再没有对那个人道出的机会。
“阿娘,或许我不去……”
陈罗木被一碗凉茶泼醒。她猛地站起,后退几步,才看清眼前是一位妙龄少女,一席松烂黄裙,面容姣好,尤其两条很弯的眉毛,让她又显得格外稚嫩。
少女后身立着三名大汉,手拎着三尺狂刀,刀鞘也不配,刀身尽是深浅的划痕纹路。
她手中还放着那盏茶,道:“你不要命了,敢在这聚凶岭睡觉,不怕半路有人将你脖子砍了,带回家卤味吗?”
她越说竟越开心,将茶碗直接用裙边擦了,让大汉装进背囊里。
陈罗木听得发愣,急忙弯身拱手:“多谢小姐救我性命!我初来此地,并不知这地方是聚凶岭,更不知其中危险,若无小姐好心,恐怕要有大祸了。”
那女子见她诚恳羞愧,忽然放声大笑,后面大汉也应声而笑。少女的娇俏声音与男子的粗犷闷声相和,在一片黄沙石岭中只让人感觉悚然。
女子笑得坐在旁边一块大石上,扶着腰对陈罗木道:“倒也不必谢我救你,因为我本就是那砍人脖子回家卤味的人啊!”
大汉们狂声而笑,忽地一道鞭声卷起狂沙凌空袭来,将三人身前地面打出一道深一寸的沟壑。
“笑个屁!”女子恶声喊道。
大汉们立时止了声音,不敢动作。陈罗木呆在原地,忽地转身去摸,那装着怀肠剑的布囊正被抓在一个大汉手中,她将信物木盒也一同藏进里面了!
女子走向陈罗木,道:“我每日要砍三人,多了也不要,你运气不好,做了今日第二位人头。奈何你太惹人喜爱,圆头圆眼,我天生就喜欢圆东西,倒可以放你,不过那些随身之物我已笑纳了。此地西向三里外有座若兰寺,我要你为我去敬一柱香,便可安全无虞离开这聚凶岭。”
陈罗木不听她说这些,瞧准时机俯身一冲,心中默念那清晖心法,竟真的差点碰到大汉手上的清晖剑囊,背后劲风再度袭来,她不及闪躲,被女子一鞭抽得跪在地上,后背渗血。
铮鸣一记,女子将怀肠剑径直抽出剑鞘,利落挽了几个招式,赞道:“好剑,好剑,这样轻盈灵巧的好东西,可惜竟配了个不识趣的蠢人。”
陈罗木咬牙望向她手中的剑道:“这是我师兄的剑,不能给你。”
女子笑道:“咦,你想要我的剑,怎不看着它的新主人说话?死物又不会答你的话。”
陈罗木重复:“这是我师兄的剑,不会认你。”
女子皱眉,忽然狠狠将怀肠抛到地上:“沾了你这蠢人,这东西越看越不顺眼。”
她用鞭尖蹭过陈罗木的头顶,头骨与鞭上的倒刺相隔不到半寸:“没兴趣陪你玩下去,乖乖去若兰寺上香,完成我的要求,这破铜烂铁也可还你,否则就用它剁了你脑袋,等你的师兄来沙子里寻你的骨头吧!”
她双手背在身后,一蹦一跳,两名大汉用绳子将陈罗木的双手绑了,带着一同向西而行。金乌将沉,一行人被笼罩在金黄的余晖里,朔风卷起黄沙,也同落日而去。
陈罗木走得艰难,下意识用手抚着胸口,心头又是担忧又是后怕,不过万幸,她下山以后便打开了第一枚锦囊。
物盒分放,物不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