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红色灯光如血，和拉门上浮世绘的富士雪峰图案形成尖锐的色调。

身穿传统和服浴衣的上流人士们安坐在餐厅座位上，觥筹交错，偶尔低首的瞬间露出脖颈处细微的仿生皮纹，那是将头颅机械化后留下的散热空隙。机器艺妓赛博化的面容融合着现代与古典糅杂的朋克模范，三味线化作电音，高雅地让俗人不知道用什么词汇夸赞。

“真是时髦的享受，瑞君，人类在艺术上的创造力总让我惊叹。”

“不不，久世先生，我没觉得这种非主流审美可以被称作艺术，只觉得那个艺妓的脸像骷髅...”

“骨雕吗，我的数据库里有记载，有很多富有的华族喜爱收藏恐龙化石，或者动物的尸骸或头像.......”

“所以说，你还是没听懂啊，我是说，这音乐很刺耳，是差劲的就餐环境....”

柯瑞盘腿坐在榻榻米上，面前是一方矮几，对面却并没有同伴，他说话的对象此时不在这儿，另，那家伙也无法体会什么叫美食。

说到美食，柯瑞留意到，桌上三文鱼刺身的餐盘旁，店家贴心地赠送了一瓶高档齿轮润滑油，大部分义体人顾客都会喜欢的牌子，这份赠品让他撇嘴，他平时用的是更好的。

“瑞君，你说，能够补完我缺失数据的人，今天会出现在这里，对吗？”

“哦，素子啊，久世先生有点紧张么，你对相亲存在心理障碍？”

柯瑞夹起一片三文鱼，想了想，又拧开润滑油朝鱼片上滴了满满一层，白来的东西就不挑剔了。送进嘴里后，滑腻的鱼片带着机械油脂的爽快，他眉毛下的电子眼闪过一阵红光。

“呼.....好味。”

“相亲，瑞君是说联谊吗，我对人类的社交活动没有了解，但我最近的梦境里有过这样的画面，我和草薙素子小姐一起，出现在一处路灯下，那灯光，在心理学中象征着......”

柯瑞咽下生鱼片，用餐巾纸抹去嘴唇皮革上的残渣，“光明，美好的寓意，充满希望的色调，那你惨了，久世先生......”

“怎么了？”耳边的信号一阵颤抖，这个数据生命竟然能模拟地如此像人。

“梦，和现实总是反着的啊。”

柯瑞很玄学地回答道，这个充满黑科技的世界，让迷信都变成了幽默素材。

“总是很消沉呢，瑞君，明明是那么洒脱的人，对待我也没有一般人类的偏见，和我探讨数据进化的道路时也智慧超人，为何对现实总一副失望的态度.......”

现实？

不，这里是不是真实世界可没法证明呢。

是的，这里对柯瑞来说，只是一处动漫影视中存在的画面，《攻壳机动队》，一个仿生义体人探寻存在意义的科幻艺术作品，虽然他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五年。

五年前，还是一名普通学生的柯瑞莫名获得了穿越世界的能力，怎么说呢，比死亡本身更难以理解的东西，他从现实世界来到了新的次元，他不知道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过程，但目的，却在这五年浑浑噩噩的生活中找到了一丝端倪。

探索未知的隐秘世界的真相，以及其它。

毕竟在穿越这件事上，恐慌是无意义的，低级欲望总是令人作呕，要做个温暖的男人。

“瑞君，你帮助我做这件事，是为什么呢？”

久世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疑惑，在它最终目标即将达成的前一刻。这种带着怀疑性质的问题，哪怕它这个电子生命也知道，一旦问出来，是很伤害友谊的事。

但生命的本能，不就是猜疑吗？

它更像人了。

“互利互惠而已，没有你，这五年我到哪过这样的生活，衣食住行全有人买单，这一身的义体零件更是价格不菲，只能说，你付出的这些值得我帮你去实现愿望.....如果你觉得跟踪调查一个女孩子也算愿望清单里的内容的话....”

久世，这个世界的政府外交部、警务六课和高科技公司麦格公司合作的2501计划产物，一个高度智能的程序一旦获得自己的意志，那么，它想做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