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外资展览馆薪水很高,没有固定时间,工作也清闲,冯依晨中意,竞争者也很中意--足足几百个,都是美术专业的学生,她没留到最后。
两周过去,面试七、八家,没有合适的。
周五面试失败,冯依晨心情不佳,接女儿的时候和老师聊“自己打算工作,能不能晚一些来?”
露露幼儿园是公立的,名额有限,规定也死板,下午3点半到4点放学,没有私立幼儿园流行的延时班。
老师知道她是个全职主妇,“一天两天可以,天天晚到,别的宝宝都走了,孩子会有压力的。”
又说“露露妈妈可以开个淘宝店呀,萌萌和莉莉妈妈都在网上开店。”
她无奈地笑:“在家待久了,不会和人交流了,想改变改变。”
老师很同情,可也没办法。
晚上回家,孟红林笑嘻嘻慰问:“怎么样?”
她板着脸不理,把女儿塞给丈夫,打电话敷面膜,抱着笔记本看《权利与游戏》,夜间睡在卧室。
女儿很快睡熟,她也困了,闭上眼睛手机响了。客厅丈夫发来的,“本大爷养小娘子一辈子。”
上一世,他果然养了冯依晨一辈子,个中滋味,只有她自己知道。
冯依晨心情复杂地盯着那行字,过了好一会才回“谢谢,我能行”,按熄手机。
没过多久,运气来了:
高中同学的老公在一个动漫网站公关部任职,听说冯依晨的情况,正好公司招美工,就把她推荐过去。
嗨动漫?冯依晨是听说过的,在年轻人中很受欢迎,做一些原创IP。
如今纸媒没落,短视频是王道,这个网站能活到2023年,没被b站、腾讯、网易吞下去,一定有过人之处。
她认真准备,第二天带着自己的画稿、毕业证书和笔记本过去,发现嗨动漫在城西,开车半小时就到,心里更满意了。
HR看看冯依晨的作品,和她聊一会,看起来还算满意,便请她稍等:“正好徐总在,省得你再来一趟。”
片刻之后,冯依晨在会议室见到所谓的徐总:衣着考究、神情严肃的中年男人,瘦,金丝眼镜架在鼻梁上方,盯着画稿的时候比阅卷老师还认真。
“半路出家啊?”徐总打量她,“国贸专业的,怎么想起画画?”
冯依晨实话实说,“小时候喜欢,上学的时候没条件,等自己能选择了,想圆一圆梦,不然,总是有点不甘心。”
徐总笑,“国美考了几次?”
她心有余悸地伸出三根手指:“第一次,文化分不够;第二次,分够了,我是外行,面试没拼过别人;第三次,我想,再不行就算了,分数够了,又遇到第二次的老师,破罐破摔地临场发挥,居然录取了。”
徐总又笑,忽然问:“有没有考虑过,往漫画行业发展?”
她愣一下,徐总随手翻开她带来的画稿,指着临摹的几幅名著,和她自己构思的两幅宫廷主题插画,“你有灵气,也有天赋,配色尤其有感觉,没专做这一行真是可惜了。”
言下之意,对“西方艺术史”学生来说,非常难得。
冯依晨笑而不答:上一世,国美老师也说过这番话。
喏,她把国美当成避风港与心灵寄托,全身心投入进来,实打实进修十年,美术生学到的,她一样不少,只会更多。
至于灵气和天赋....国美位于西子湖畔,地灵人杰钟灵毓秀,在这里熏陶十年,石头都开花了。
徐总又说:“看你简历,时间有困难?”
冯依晨把自己的情况说了,略带无奈地说,“小孩上学就好了。”
徐总想了想,慢吞吞整理她的画稿,“这样吧,你每天到岗6个小时,剩下自行安排;我给你布置的活儿和别人是一样的,可能还会更多,能做到吗?”
这就是通过了。
她高高兴兴答应了,定好明天报道,便谢过徐总回家了。
下午接到女儿,一大一小兴致勃勃出去玩。等孟红林出了公司,车边妻子捧着一束红玫瑰,女儿啃冰淇淋,浑身疲倦都没了:“哎呀,今天什么日子?给我的?”
冯依晨把花换到另一只手,“给我自己的。”
孟红林打量她的神色,嘿嘿笑起来,一把抱起露露:“跟爸爸说,有什么好事?”
小姑娘捂着嘴巴:“妈妈说保密。爸爸爸爸,今天妈妈请客。”
孟红林张大嘴巴,像要吃人:“想吃什么呀?妈妈付钱,我们多点点,啊?”
答案是大肉!
时值九月,天黑得早,秋风带着萧瑟寒意,头顶路灯洒下来,给一家三口披上金黄色的斗篷。
冯依晨嗅一嗅怀里的花香,第一次发现,改变是一件很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