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商离将自己留在房间里,又只有一个“不许离开房间”的要求,镜宁自然要好好利用这个机会。 她在房中来回看了许久,看得出来商离在这里住的时间并不算短,所以魔界也不知多久就已经到了这里,她始终以为商离失踪,却没想到那人一直都在平姜城外的山谷当中。 安年先前听了商离的话,似乎是判断出了镜宁的性子,是以已经完全不敢再与镜宁有过多对话,怕自己不小心泄露了魔界的秘密。 如此倒是憋坏了镜宁,她不管说什么对方都不肯开口,独自一人在房间里面唱着独角戏,不过多时也觉得无趣了。 无趣的镜宁将整个房间都看了一圈,却看不出有什么不对之处,最后只得回到桌前,把玩着桌上的瓷瓶道:“你说这个花瓶里插上一枝桃花会不会很好看?” 安年迟疑着没有答话,镜宁不禁“噗嗤”笑出声来,摆手道:“你在怕什么?难不成你觉得我这也是在故意引你说魔界的秘密?” 镜宁是用戏谑的口气说了这话,不过安年却的确是这般想的,所以就算镜宁这般玩笑,他依旧没有出声。 镜宁注意着对方的表情,知道自己是探听不到什么东西了,不由得在心底叹了口气,干脆在旁边托腮坐了下来。 她现在只能希望复瑶和章玉两个人发现她不见之后,能够尽快发现她的失踪与商离有关。 当然此地如此刁钻,想要让复瑶和章玉找到这里,恐怕是件十分困难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镜宁又是一叹,无趣的现状让她失去了精神,干脆将两手枕在下颌,在桌前趴了下来。 其实她倒是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全,不知为何她觉得商离对自己并无敌意,甚至更不可能伤到自己,所以她所关心的不是自身安危,而是外面的局势。 ——只希望外面的情况不要到达无法控制的地步。 镜宁依然没有放弃,在一番毫无收获的搜寻之后,她休息片刻又接着在房间里找了起来,不时扭头与安年说话,安年依然不肯多透露半句,只是偶尔镜宁说了两句话会盯着安年发愣。 安年不习惯旁人的视线,几次被镜宁看得头皮发麻,忍不住低沉着声音问道:“怎么了?” 镜宁抿唇笑了笑,连忙摆手移开视线,接着去翻房间的东西,并且翻得十分过分,原本干干净净的房间就这么被她翻得凌乱不堪,安年黑着脸几次想要开口阻止,却又被镜宁略带深意的眼神给看了回来。 好在再好的精力也有被消耗殆尽的时候,镜宁翻完了柜子又翻墙角的杂物,终于在角落里蹲了半晌之后,从杂物堆里抬起头来,歪着头对安年笑了笑。 那笑容似乎是某种卸下了浑身包袱的松懈,她蹲在地上笑了好几声,笑得安年面色古怪不知所措,这才重新站起身,全身放松地在桌前坐下,两只手枕在下颌上面,趴在桌上闭着眼睛,不过多时便沉入了梦中。 · 再醒来时已经不知是过了多久,身侧传来了浅浅地窸窣声响,镜宁发觉自己已经不是趴在桌上,而是躺在了房间里那张松软宽敞的床上。 镜宁在床上仍有些不愿起来,毫无意识地在枕上蹭了蹭,这才想起来不久之前发生的事情,想起自己如今身在何处。 然后她的动作骤然僵住,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所蹭的枕头应该是商离所枕过的,自己现在所睡的床也是商离所睡过的。 只要想到这个,镜宁就感觉浑身都开始不自在起来,一张脸蓦地红了,竟不知道接下来该是什么反应才好。 那细微的声响还在耳边,镜宁从最初的僵直过后,终于微红着脸转过头去,这才发觉商离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房间当中,此时正坐在屋子里面低头看着书,那是一本十分古旧的书卷,书页泛黄没有封皮,不知其中究竟写着什么内容。 商离看书的模样是十分好看的,平日里的那些犀利锋芒全都被收敛了起来,微垂的眼睫在石室灯火之下被衬出了细碎的金色,在眼下投出一排浅影。他早已经换过了衣衫,如今穿着的是件玄色长袍,袍子应当不是这个时节的,裹在身上略显得宽大,不知是不是镜宁的错觉,她感觉不过才少见了一面,商离的脸色似乎比之前要苍白了许多。 是受伤了? 镜宁心中有了这个念头,当即起身坐直了身子,仔细探看之下发现他的唇色果然泛着青白,眼底分明有着淡淡的倦意,却不知为何不肯入睡,只在这处坐着翻书。 想到这里镜宁又不禁无言,说起来将这房间唯一的一张床给占据的,不正是她么? 她免不得好奇,她睡着的时候明明是在桌旁,怎么就到了床上?将她带去床上的,难道是商离? 连忙将这些念头甩掉,镜宁下了床快步来到商离身旁道:“你伤在哪里了?” 镜宁还没能够靠近,商离便轻轻咳了两声,镜宁不知为何自他的身上看出了几分脆弱,这种脆弱实在不像是会出现在如今的商离身上的东西。 商离这副模样,倒是让镜宁停下了脚步犹豫着不再靠近了。 她沉吟片刻,又问:“是谁伤了你?”商离的身份已经暴露了?以他如今的实力就算打不过也完全不至于受伤才是,除非动手的人是某位帝君之类的人物。 然而她却没想到听了自己的问话,商离低着头,嘴角不经意勾起了点笑意。 镜宁深觉自己已经看不懂这人,对这没来由的笑有些莫名:“……怎么了?” 商离的笑容转瞬即逝,让人觉得像是错觉,他恢复了寻常神色道:“你刚才说那话的语气,像是在讨债。” 镜宁忍不住觉得心虚,她看不见自己的表情,不知道自己刚才是否真的暴露了什么心思。不过在看到商离受伤脸色难看的时候,她心里面的确是有点气的。 她回头打量了一下这房间,房门是合上的,外面静悄悄地,像是那些魔兵守卫都已经被商离退走了,整个偌大的地方只剩下他们两人。 商离注意到镜宁的视线,却没有阻止她的打量,只道:“我以为你被关在这里,至少会闹上一阵。” “没什么好闹的,我就算闹了也没人会理我,白费力气而已。”镜宁在商离的面前坐下,目光直视着他,“况且我不能给你添麻烦,要是破坏了你的计划就不好了。” 商离的动作顿了一瞬,然后他合上了自己手中的书,面无表情地抬起了头与镜宁对视。 镜宁笑得眉眼弯弯,神色间甚至有些小小地得意,终于说出了这话,她觉得自己的心情就像是捧着一颗失而复得的宝珠,本以为这颗珠子丢失了多年早已经蒙尘,但轻轻擦拭却发现珠子上面的尘埃落下,它依然是颗流光溢彩举世无双的宝珠。 商离静看着她的模样,没有说话。 镜宁知道他此时正在怀疑自己,毕竟她不过是随口那么一说,要是她其实不过是试探,那么商离开口便相当于直接被自己套出了话来。 当然镜宁的确是有那么点套话的意思,不过见商离没有上当,她只能眨眼自己开口解释道:“你走之后我在房间里面翻了好久。” 商离点了点头:“看出来了,房间被你翻得很乱,我收拾房间还花了点时间。” 镜宁被他说得平白生出点歉疚来,她轻咳一声接着又道:“我也问了安年许多问题。” “我走的时候警告过安年,他应该什么都不会告诉你。”商离道。 镜宁笑得眼里晶晶亮亮的,显得十分高兴:“是啊,他的确什么都不敢说,不过那个人实在藏不住心事,我只要提到稍微紧要点的事情,他脸色立刻就变了,所以我就不断拿话去试探他,他在听到书院,叛徒,书信等几个字眼的时候都会显得很紧张,所以我忍不住想这是为什么。” 商离没有回应,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镜宁道:“所以我开始专门翻房间里的书信,很奇怪你在人界当中,魔界想要传讯给你必然会用到书信,但是我却一封完整的书信都没有找到,我只在角落的火盆里面看到了一些书信被烧毁后的角页。这里是魔界的地方,魔界的书信留着也没有什么关系,但是为什么你要将它们烧毁?” “除非这些书信不能让魔界的人看见。”镜宁说到这里,这才抬手指了指角落道:“所以我仔细找了找,发现真正的魔界书信在角落的那个柜子里,我之前没注意所以才没发现它们,而被你烧毁的那些根本不是魔界传来的书信,而是……” 她说着这话,将抬起的那只手递到了商离的面前,缓缓摊开掌心道:“而是神界的。” 她的掌心里面躺着一角还没有完全被烧毁的信纸,信纸已经被烧得黑了大半,却还有片地方稍稍完整干净,而在那片干净的信纸上面,烙着半个朱红的凤纹。 商离收敛了表情,似乎到这时候才终于认真了起来。 镜宁看清了他的神色变化,没指望商离发问,自行开口解释道:“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天界重要书信上面才会有的标记,我曾经在我爹的房间里见过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