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过来,有风吹着,都要干透了。
那女子瞧见了杜若的动作,转了转手里的那只酒杯,随口道:“来时的路上,我便听人说了,雍州城最富的,便是兰泽山庄。”
“那里有这世上最名贵最稀罕的兰花,每年都有不知多少人慕名而来。”
“而兰泽山庄举办的鉴兰典则更是盛会。”
杜若仍旧低着头不说话。
那女子便转口又说道:“不过我看你这个兰泽山庄的大小姐,好像却是不大喜欢兰花的样子呢。”
“你拔那兰花的样子,倒比杀人还凶狠些。”
果然瞧见了。
杜若并不意外,她抬头看向女子,问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红衣女子就冲她眨了眨眼睛,笑着道:“我不想说什么。”
“只不过是有些好奇,你为何不喜欢兰花呢?闻着不是挺香的吗?”
杜若垂下眼,看着那只被弄脏的手,声音冷淡:“就是不喜欢,并不为什么……”
那红衣女子想了想,将酒壶拿了过来,扔了壶盖,捉住杜若的那只手放到船边去。
杜若皱眉:“你做什么?”
那女子说:“你不是不喜欢吗?”
一边说着这话,那女子就一边将壶里的酒全浇在了杜若的手上。
清澈的酒液顿时变得有些浑浊,顺着她的指尖全流进去了河里面。
一壶酒浇完了,杜若的手上也再没有兰花的味道了。
全变成了醇醇酒气。
那女子将空了的酒壶也扔去一旁,又拿起帕子,给杜若仔细地擦干净手,才看向杜若,笑眯眯地问道:“现在有高兴一点了吗?”
杜若心里一跳,撇开去头,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女子看着杜若笑了笑,也不再说话,只是懒懒散散地靠在那里。
画舫轻摇,顺着河岸往前走。
秋日午后的阳光甚好,投在河里面,船一动,水波|荡|漾,那些洒下来的光也跟着闪烁。
又从水里反射上来些碎碎的光影照在船篷上。
杜若坐正了,将裙摆理整齐,又将耳边有些散乱的头发拢好,尽量叫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那女子望着杜若,问道:“你这样,活得不累吗?”
杜若没听明白,转过头看她:“什么?”
红衣女子就又说了一遍:“我说,你这样,活得累不累啊?”
杜若微微顿了顿,抿着唇,回答了她:“我……习惯了。”
她身体不好。
能做的事情有限。
发起病来的时候更是不能自理。
但她不许自己落怯于人。
所以,习惯了,时时刻刻都要端正。
那红衣女子便摇着头叹道:“我看着都替你累的慌,活的这样方方正正的干什么呢?”
“一辈子能有多长久,倒不如纵情任性,也不枉此生了。”
杜若听着这话,觉得有些奇怪:“你……认识我吗?”
女子就笑了起来,说:“认识啊,现在不就正认识着呢吗。”
杜若追问道:“我说的,是从前——从前,你见过我吗?”
“从前啊……”女子撑着手肘,整个人往后仰了仰,光有些太亮了,她半眯着眼睛,唇边仍勾着点笑意:“见过……还是没见过呢……”
杜若捏着指尖,道:“你不愿说,便罢了。”
那女子偏着头看向杜若,眼中带笑,眨了一下,问:“真的罢了?”
杜若先前没在意,这下倒看清楚了。
这女子的眼眸并非是黑的,而是一种幽深的蓝色。
在太阳底下尤其明显。
就像宝石似的。
杜若问:“你……不是中原人?”
女子微一挑眉道:“我从没说过我是中原人。”
杜若再问:“那你为何来雍州?”
“自然是为了鉴兰典啊,”女子答的自然,道:“我不是说过了吗?兰泽山庄有这天下最名贵最稀罕的兰花,无数人都为之慕名而来。”
“我也是其中一个呀。”
这个人当真是为了鉴兰典而来吗?
杜若心下存疑。
那女子见杜若不信,就拿起斗笠重新戴上了,说:“你呀,是被关在那屋里太久了吧,都不知道外面对你家的兰花是如何趋之若鹜的啦。”
“哦,趋之若鹜这词用的对不对?”
“我中原话学的不好,要是用的不对,杜小姐帮我正一正可好呀?”
杜若便冷冷地望着她。
连纤纤柔荑都说得出来,怎么也不像是没学好中原话的样子。
故意的还差不多。
那女子站起来,又向杜若伸出手,道:“走吧,我带你去看看。”
杜若问:“看什么?”
女子笑眯眯道:“看鹜。”